傅連海一病,公司大小事務主要都是傅庭在負責,但他又是大孝子,每天處理完公司事務,就會到醫院來陪床。
不過因為傅連海即將手術,這一周傅庭待公司的時間很少,不急的事先放著,實在急才去趟公司或者讓助理把文件送過來。
江凜今天過來匯報點事,順便就替傅庭的助理把這趟腿給跑了。
傅連海見到他,立馬說傅庭:“公司事情多,你就別整天在我這兒守著了,還讓小江跑來醫院,麻不麻煩。”
江凜說不麻煩:“本來就要過來找傅總聊點事的。”
他把牛皮袋交給傅庭,順便說了下有經銷商私下代理競品的事,因為昇輝是家族集團,事就當著傅連海說的。
這屬于嚴重違反合同,傅珍霓聽完冷笑:“行啊,拿我們的資源去投別人的標,真以為咱們缺不得他家?”
“誰的經銷商?”傅庭問。
“周亞濤那邊的。”
傅庭點點頭,心里有數了。江凜心里也有數,重大失職,二部那邊估計要兵荒馬亂一陣了。
工作的事情沒多講,文件也送到,坐了會兒,江凜起身告辭。
傅庭一路送他到病房外,“這段時間辛苦你兩邊跑了。”
不在傅連海跟前,江凜人也不像在病房里一樣板正了,聞言嗤笑一聲:“兄弟之間說這些?”
傅庭也笑:“行,不說,一起吃頓飯?”
江凜抬眸看了看遠處的護士站,“不了,一會兒還有事。”
傅庭打趣:“要去哪兒瀟灑?”
“怎么,你要跟我一起去?”
傅連海明天就手術,傅庭哪有心情出去瀟灑,他把人送到電梯前,說道:“等我爸這邊事兒了了,咱們好好約頓飯。”
“放心,少不了你這頓請。”江凜看看時間,“回吧,我撤了。”
傅庭點點頭,轉身就回病房。江凜在電梯門前站了會兒,返身經過護士站,徑直去了旁邊醫生辦公室。
這會兒辦公室里只有住院總和一個寫病歷的規培醫生在,注意到門口有人,住院總抬頭:“找哪位?”
江凜掃過一張桌子上的小花瓶,問道:“祝醫生在嗎?”
“祝醫生去食堂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
“你們食堂在哪兒?”
“一樓B區。”
江凜頷首:“謝了。”
他把門帶上就走,多余一句話都沒有。住院總愣了愣,心說最近病區的帥哥含量可真高,55床家屬是一個,追祝遙笛那大學生是一個,今天又來一個。
住院總問規培醫生:“剛才那是哪床的家屬?”
規培醫生才跟祝遙笛查完房,回憶道:“好像是來找55床的。”
“55床不是定好明天手術了嗎,什么急事要追到食堂去……”
“誰知道呢……”
-
二院食堂一共有三個,住院部一樓是最大的一個。
正值飯點,食堂人不少,或站、或坐、或端著餐盤到處走,看得人眼花繚亂。
江凜從中門進去,從飯菜窗口走到小吃窗口,走了一遍沒見人,正打算再往回時,終于看見了祝遙笛。
她一個人坐在角落位置,端著湯碗小口在喝,面前的飯菜所剩無幾,一只手在手機屏幕上悠閑地滑動著。
江凜眉梢一挑,直接去打了盤飯,打完抬腿就往那邊走,一直走到祝遙笛面前。
窗外是傍晚的夕陽,斜灑入窗。他的影子鋪到桌上,覆蓋住她的面龐。
“這里沒人坐吧?”
祝遙笛喝湯的動作一頓,驚愕地抬頭。
驚訝過后,她搖頭:“沒有。”
江凜冷笑,抬腿跨進桌椅之間,放好餐盤坐下。
面對面的距離很近,餐盤貼餐盤,腳尖碰腳尖。
沉默幾秒,祝遙笛熄屏手機問:“怎么來這兒吃飯了?”
剛坐下的男人揚揚眉:“你在跟我說話?”
“……不然呢?”
江凜眼睛盯著她,語氣幽涼:“祝醫生這會兒不裝了?”
祝遙笛一愣,沒懂江凜的意思。
“裝什么?”
隱忍許久的情緒終于找到突破口,江凜冷嗤一聲:“怎么?忘了?剛才不是還在病房裝不認識我?”
他抱胸靠著椅背,打下眼簾看她,一副要跟她好好掰扯一下的模樣。
祝遙笛頓時明白他在指什么,默了默,才放下湯碗解釋:“這不重要吧?而且我那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麻煩?”江凜差點被氣笑,“什么麻煩?”
祝遙笛奇怪地看著他:“你朋友不是也在病房么?”
傅庭?
江凜慢慢坐直,眉心拱成了峰丘:“跟他有什么關系?”
見他好像真的不記得,祝遙笛提醒:“那天在病房門口,不是你親口跟她說不認識我?那我今天再跟你打招呼,豈不是給你惹麻煩?”
“我什么時候——”
腦子里一根弦彈了下,瞬間有記憶翻涌而出。
江凜霎時住了嘴,許久后,回過味兒來。
他陡然陷入沉默,安靜中,男人的表情由之前的困惑到逐漸放松,甚至是愉悅。
好半晌之后,他目光抓著祝遙笛,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原來你這么記仇?”
“?”
祝遙笛正要說什么,江凜直接搶出下一句:“記這么清楚,那上次兩家一起吃飯,你不也裝不認識我?”
祝遙笛腦子空了下,慢慢回憶起重逢的那天。
講道理,那天他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劃分界限的態度那么明顯。但凡一個識趣的人,都不可能主動上去熱臉貼冷屁股吧?
更何況當初他們分開得并不體面,他親口說的“不要再見面了”至今還言猶在耳……祝遙笛神色歸于平靜,看向他道:“現在說這個有意思嗎?”
江凜沉默幾秒。
“是,確實沒意思。”
“那你……”
“但我申明一點,”男人視線錨定她,口吻陡然認真,“傅珍霓不是我朋友。”
這次輪到祝遙笛沉默了。
陽光在眼前晃,夏日的燥熱仿佛也透進來。跟江凜對視幾秒后,她不確定地重復:“傅珍霓不是你朋友?”
“我什么時候說過她是我朋友?”
江凜看著她眼底的詫異,心情莫名浮躁,明明想多試探幾句,解釋的話卻已沖口而出:“傅庭才是我朋友,我們在國外是同學,謝紋洲在幫傅珍霓打離婚官司,那天剛好一起見過面,所以才同時來的醫院。”
祝遙笛眨了眨眼。
過會兒,點頭“哦”了聲。
輕飄飄的態度,戛然而止的好奇,這反應與心里的預期明顯不符。
江凜一口氣捺在胸口:“那你……”
“笛笛!”
說了一半的話被打斷,江凜循聲望去,是個端著餐盤的女人,他聽見祝遙笛喊對方:“夢夢。”
來人是護士高夢,她問祝遙笛:“怎么還沒回去?”
“和師兄換了個夜班,今天沒跟你老公去擼鐵?”
“沒,他拉傷了,歇幾天。”高夢視線瞟向對面坐的江凜,又朝祝遙笛飛眉毛,“這位大帥哥誰呀?”
她那八卦的眼神祝遙笛十分熟悉:“……朋友。”
“是不是陶浩然在急診看到的那個?”
祝遙笛抿了下唇,不答反問:“你剛來還是吃完了?”
“剛吃完,正準備走呢,”高夢看出她故意岔開話題,于是也沒繼續打探,很快又興致勃勃分享起今天病房的八卦,“十七床老太太那個孫子,你知道吧?”
因為拿不準祝遙笛和江凜的關系,高夢說得很隱晦。
祝遙笛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她說的是陸斯宇。
見她點頭,高夢打開了話匣子:“今天下午那男生在醫院陪老太太,后面來了個小姑娘找他,兩個人在樓梯間差點沒吵起來,我路過聽了,應該是前男女朋友關系,上周末一起出去吃了頓飯,女生以為復合了,來找他確認。”
“哦,”祝遙笛點點頭,“這算什么八卦。”
高夢是知道陸斯宇追求祝遙笛這回事的,所以這會兒提起這樁事,本意是想給祝遙笛提個醒。不過此刻見她滿臉無所謂,心知她應該是真沒看上小弟弟,于是也就把這話題放下了。
“嗐,也是,前男女朋友嘛,舊情復燃是比重新談容易,那什么,你吃吧,我回去了,還得幫我家那口子貼膏藥呢。”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高夢那句“前男女朋友舊情復燃容易”,祝遙笛心里突然有種很怪的情緒。
她往對面瞥了眼,好巧不巧,江凜也在看她。
祝遙笛迅速收回目光,臉上依舊是平靜的表情,朝高夢一笑:“好,那明天見。”
很快,一張桌又只剩下對坐的兩人。
相顧無言了會兒,祝遙笛看看時間,一口把剩下的湯喝掉。
喝完才察覺這么老半天,對面的男人連筷子都沒動過。
祝遙笛忍不住抬頭:“你不吃?”
江凜盯著她,五官表情在漸漸淡薄的陽光里有些清冷,眉峰凌厲,似乎有些不爽。
祝遙笛正打算再說什么,就聽見男人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句:“急診的那個?哪個?”
她愣了幾秒,才逐漸反應過來他在問什么。
“……”
祝遙笛看看他,眼神一言難盡,過會兒說了句:“回家多吃點核桃吧,補補腦。”
說完嘴一擦,碗一收,端著空餐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