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手術在兩點,吃完午飯,祝遙笛下樓去門衛(wèi)室取快遞。
剛到大廳,就見高夢從電梯里出來。
“去哪里?”祝遙笛看著她手里的陽傘問。
“早上鑰匙落家里了,我老公給我送過來,在停車場。”高夢反問她,“你上哪去?”
“取個快遞。”
“那一起吧。”高夢打個哈欠,跟祝遙笛一同往門口走。
六月的太陽十分毒辣,兩人肩并肩擠在一把陽傘之下,輕風吹來潮乎乎的燥意,氣溫熱得人能立地蒸發(fā)。
快到停車場時,高夢忽然拿肩撞了撞祝遙笛,示意他看前面一對正在拉扯的男女。
男生是陸斯宇,他提著保溫桶,被一個女生拽著衣袖糾纏。女生很嬌小,頭發(fā)染的漸變色,裝扮可愛青春,但臉上的表情卻像在吵架。
隔的距離并不遠,女生的聲音隨風飄搖而來:“陸斯宇,你到底什么意思?那天明明玩得很開心,你現(xiàn)在又來說不喜歡我?”
陸斯宇的聲音也沒壓著:“那天是王競攢的局,我根本不知道你會去,開心是因為那一幫朋友,跟你沒關系。”
場面鬧得很不愉快,女生一拳擂到陸斯宇肩上,陸斯宇轉身想走,一扭頭看見祝遙笛,愣住。
女生也跟著看過來,大概出于第六感,一下子意識到什么。
她把祝遙笛來來回回打量了遍,見陸斯宇抬腳要走,一下把人拉住:“陸斯宇你挺能啊,咱們分手才多久你就盯上別人了?無縫銜接?”
這下子,原本想過來找祝遙笛的陸斯宇也不好甩手走了,他臉色難看地制止道:“你發(fā)什么瘋!分手的時候說過要斷斷干凈,我也不欠你什么,你現(xiàn)在來鬧哪出?”
大中午外面人很少,兩個人吵得無所顧忌。高夢把陽傘斜支著擋住兩人,“走走走,好熱。”
等離開那對男女爭吵的范圍,高夢把傘正回來,提起之前在病房偷聽的事:“看來是我沒聽全,原來是一群朋友吃飯。那沒事了,只要沒跟前女友有什么牽扯,這個小弟弟還是可以的。”
剛才的事情祝遙笛完全沒放在心上,這會兒聽到高夢的話,只一笑:“你知道他多大么?”
“大二?還是大三?嗯……比你小個七八歲,問題不大、問題不大。”
問題很大,祝遙笛說:“我不喜歡弟弟,沒可能。”
說說聊聊間兩人走到停車場,高夢瞧見自家汽車,徑直過去了。祝遙笛繼續(xù)往前走到門衛(wèi)處,把自己的快遞領了回去。
周五是他們組的手術日,全天都被排滿了手術。
下午是常規(guī)的換瓣,手術結束五點,祝遙笛洗過澡換衣服回病區(qū),這才有時間拿起手機。
幾條新聞推送下面是微信提示。
江凜:【今天值不值班?】
發(fā)送時間一小時前。
相隔不久,還有條:【?】
祝遙笛盯著手機上的字,慢慢喝光一杯水。
長時間的高專注讓她精神處在疲勞邊緣,是以再無精力揣摩江凜的意思。
過了會兒,她放下杯子回復:【有什么事?】
江凜沒回。
她也沒等,把工作大群里的消息翻了一遍,就去看自己的病人了。
查完一圈,時間快到六點,她回到護士站,叫里面的護士:“小喬,把二十七床的記錄單給我看下。”
“好。”
祝遙笛倚著護士站,單腳踮著省力,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叫她:“祝醫(yī)生。”
聽見這聲音祝遙笛就猜到是誰,回頭一看,果然是陸斯宇。
“祝醫(yī)生,記錄單。”護士把二十七床的護理記錄單遞出來,好奇地看了陸斯宇一眼。
祝遙笛接過記錄單看了看,又還給護士,“他那個針繼續(xù)打,醫(yī)囑我已經(jīng)補了,記得跟家屬說一聲。”
“好。”
祝遙笛這才轉頭看向站在身側的男生,語氣柔和卻不失官方味道:“是來問你奶奶情況嗎?”
陸斯宇看眼護士,“祝醫(yī)生方便那邊說兩句話嗎?”
祝遙笛點頭,隨他走到落地窗前。
吞吞吐吐的醞釀了會兒,陸斯宇神色尷尬:“中午那是我前女友,抱歉,她有點誤會,所以才出言不遜。”
開門見山的話一下把祝遙笛說得頭皮有些麻:“嗯,沒事,你給你奶奶送飯了嗎?”
“送了,她在吃。”陸斯宇繼續(xù)解釋,“我跟她分手后沒有聯(lián)系過,就前幾天一群朋友約出去玩,才遇上的她,我從來沒有要和她復合的想法……”
話音落到這兒,陸斯宇抬頭,表情倏而變得格外認真。
祝遙笛:“……”
不是吧,別過來啊。
她沖口而出:“真的沒事,別放在心上,快去陪你奶奶吧。”
但陸斯宇似乎是打算破釜沉舟:“其實,我現(xiàn)在有喜歡的人……”
別說了!
祝遙笛表情平靜,心里卻希望有誰能趕緊出來把她叫走。
仿佛是上天聽到她的心聲,走廊那邊真的傳來了一道聲音——
“祝遙笛。”
如果用一句話形容祝遙笛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仿佛聽到了上帝的福音”,但當她轉過頭,看見跟著傅家兄妹走出來的江凜時,腦海里的上帝形象戛然崩塌。
此刻走廊口的三人在看她,護士站的護士在看她,身旁的陸斯宇也在看她。
祝遙笛忽然有種混亂的感覺。
她一時竟忘記作何反應,生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看著江凜問:“你怎么在這里?”
夕陽的光在江凜臉上打落陰影,他的視線從陸斯宇身上不著痕跡晃過,再落回到祝遙笛身上,像是在確認眼前是何種狀況。
大概過了幾秒,他邁開腳步,緩緩朝她走來。一直走到兩步之外停下,慢悠悠地開口——
“我媽讓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