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正在上菜,圓盤在中間勻速轉動著。
江凜坐下后,看眼對面坐的幾個學生仔,邊卷袖口邊問祝遙笛:“你這么多兄弟姐妹?”
祝遙笛無語:“你當我家生葫蘆娃?都是我爸學生。”
江凜笑,逗完她,視線一轉,跟坐在祝遙笛左邊的祝辛打了聲招呼。
“放暑假了嗎?”
“還沒。”
“什么時候考?”
“下周二。”
祝辛和江凜完全稱不上熟,于是只隔著祝遙笛,不咸不淡地寒暄兩句。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性格,一問一答公式感十足,祝遙笛忍不住替他們尷尬。
等菜上得差不多,客人也到齊,祝珺庭敲敲杯莖,站起來開始講話。
講完話自然是要舉一舉杯的,恰好紅酒轉到面前,江凜按住轉盤問旁邊:“來點兒?”
“我不喝,”祝遙笛握著裝清水的茶杯,“晚上要回醫院值班。”
江凜松開手:“那我也不喝。”
祝遙笛和祝辛同時看向他。
祝遙笛看他是詢問,而祝辛看他是揣摩,直覺告訴他,雖然苗頭不明顯,但姐姐和這位相親對象應該是有發展的。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見相親對象跟他姐解釋了句:“保持清醒給你當司機。”
“……”
一瞬間,祝辛汗毛都豎了起來。
至于祝遙笛,更是被江凜不顧場合的直白給驚呆了。
回過神,她扭頭小聲警告:“江凜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江凜配合她的小心翼翼,朝她那邊微傾身體放低聲音:“哪里不合適?”
“祝辛還在旁邊。”
“不能讓他聽到?”江凜往她手邊繼續靠近幾寸,“好吧,那我再小聲點。”
“……”
祝遙笛震驚了,她沒想到江凜居然會在親戚朋友都在的場合搞事。
借由桌布遮擋,她用膝蓋狠狠撞了他一下,“過去點,別擠我。”
江凜從善如流裝傻:“過去點,我還用小聲說話嗎?”
“你正常說話行不行?”祝遙笛別開臉,不去看他那雙裝模作樣的眼睛,“還有……不要學夾子說話。”
江凜眨眨眼,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耳尖,心里忽然就樂瘋了。
祝珺庭的場面話講完,包間里所有人舉了個杯,之后的用餐也是其樂融融。
吃到后面賓客開始給壽星敬酒,祝遙笛和祝辛也端著飲料過去。
祝珺庭是個沉穩少言的人,可在今天的日子不免也話多起來,等兒女說完祝詞,他也酡紅著臉叮囑孩子們幾句,大意是希望他們不要懈怠,在事業/學業上更上一層樓。
祝遙笛全程微笑著。
以一種分外脫離的心情。
等敬完酒,飯也吃得七七八八,長輩們聚在一起說話,其他人各有各有的社交。
祝遙笛要了塊生日蛋糕坐在座位上吃,江凜就在她旁邊回復手機上的信息。兩人沒過多交流,只是相鄰而坐,但那副畫面總給人一種難以描述的熟稔。
蔣聿揚靜靜打量了會兒,轉頭跟蔣欣萍說:“這個男孩子還不錯。”
蔣欣萍正在夾菜,聞言朝祝遙笛的方向瞧了一眼,她對江凜顯然十分滿意,語氣中不免帶出一絲得意:“我挑的,能差?”
“你挑的最后不也得看笛笛自己喜不喜歡,”蔣聿揚又看了江凜一眼,笑道,“男孩子挺主動的,我倒看笛笛還差點。”
一聽蔣聿揚都這么評價,蔣欣萍仿佛找到傾訴對象:“哎喲你算說到點子上了,小江條件這么好,你說她能有什么不滿意的,整天就那副不冷不淡的樣子,問一句敷衍一句。”
蔣欣萍放下筷子,忍不住念叨:“我和你姐夫都是直接的人,怎么到她就成了這種性格呢,小時候還聽話,現在大了,反而學會陽奉陰違了。”
蔣聿揚:“孩子是獨立的個體,你還想她一輩子聽你話?”
蔣欣萍噎了噎,又說:“我沒讓她一直聽我話,但我這是為她好,她應該懂這個道理。”
蔣聿揚深深看著她道:“小時候爸就拿這種話術PUA咱倆,你還鬧過離家出走,怎么輪到自己當媽,又要去PUA孩子。”
蔣欣萍沉默了。
過了會兒才說:“當了父母以后,才理解父母的苦心。我不信以后陶陶念書了,你對她沒要求。”
“沒要求。”蔣聿揚說,“她能學進去就學,學不進去逼也沒用,卷孩子不如卷自己,多賺點錢留給陶陶就行。”
“笛笛現在已經夠給你長臉了,你還要要求她到哪一步?而且你說笛笛性格不好,我瞧著沒哪里不好。”
蔣欣萍往祝遙笛那邊看一眼,她吃完蛋糕換了個位置,跟南嘉聊上了。
不知道聊到什么,兩個女人都攤著手機屏幕,相互展示相冊。
那是母女之間很難出現的畫面。
蔣欣萍愣了愣。
蔣聿揚注意到她片刻間的茫然,低嘆道:“我以前就勸過你,不要對笛笛太嚴苛,適當的放手有助于孩子性格成長,一味追求成績會出問題,你看現在笛笛和小南聊這么開心,她和你有多久沒這么聊過了?還有祝辛,他今天跟你說過一句話嗎?”
蔣欣萍忽然很不舒服,她的臉沉下來:“你是說我做錯了?”
“我不敢評判你做沒做錯,但你至少得抽空停下來自己思考一下。”
姐弟聊天聊到這里,觀念的沖撞讓氣氛變得不是很好,蔣聿揚的語氣也淡了:“想想你為了成績兇過笛笛多少次?寒暑假帶她出去玩過嗎?還有小時候,你們把笛笛丟給她爺爺奶奶不聞不問有多久?現在來埋怨孩子性格冷淡跟你們不交心,是不是有點不講理了。”
手機彈出一通來電。
蔣聿揚掃向屏幕,再看一眼怔怔出神的蔣欣萍,不再多言,拿起手機找南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