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挺久不見了。
祝遙笛算算時間,徐斐是前年秋下鄉支援,到今天快要兩年。
兩年未見,他變化不大,整個人的氣質神態依舊如過去般溫和。
回過神,祝遙笛和他打招呼:“師兄,你今天就回醫院了?”
“明天回,今天約了于城吃飯,閑著沒事,過來等他下班。”徐斐解釋完,又問,“今晚你值班?”
“嗯。”
徐斐看眼她的胸牌,笑道:“還沒恭喜你升主治了。”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抱歉,說遲了點。”
祝遙笛忽視他語氣里不可言說的復雜,彎唇笑笑:“謝謝師兄。”
徐斐也是南醫大畢業的,比祝遙笛高兩級,她來二院規培時,這位師兄給了她許多幫助。
那時候剛入職場,因不通人情世故犯了一些錯,以至于遭到隱形的打壓,是徐斐安慰她,手把手教她在醫院里的相處之道,帶她融入這個陽盛陰衰的集體。
“誰都是從小白階段過來的,不要為一點小失誤耿耿于懷。”
這是徐斐告訴她的話。
祝遙笛很感激他,也敬佩他。
不過自兩年前徐斐下鄉,之后她接任住院總工作,他們之間便聯系寥寥了。
打住思緒,祝遙笛為那晚缺席接風宴致歉:“那天實在太累了,等明天師兄來上班,我請師兄喝奶茶。”
徐斐玩笑般說:“你一口一個師兄,怎么論也該是我請你。”
祝遙笛:“之前沒給師兄接風,奶茶算是賠罪。”
徐斐欲言又止,最后眉梢一壓,眼底劃過無奈:“好吧。”
曾經他們是關系要好的師兄妹,然而現在,他們好像也只比普通同事熟一點了。
不久陸續有人回來,開始晚交班。
交班之后,徐斐便和于城結伴離開了。
祝遙笛在食堂吃完晚飯,回到辦公室開始今晚的值班。上一秒還在祈禱今晚平平安安,下一秒就接到急診電話,說有個心絞痛的病人要會診。
祝遙笛匆匆跑下去看了眼,看完直接把人送進手術室做IABP,做完出來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急診又送來個車禍心臟破裂的病人。
這臺手術做了四小時,上半夜進去的,出來已經過凌晨。回到值班室,祝遙笛倒頭就睡,但感覺沒睡多久鬧鈴就響了。
這個月她沒排周一門診,因為上午安排有擇期手術,所以值完班也無法下夜休。
新的一周事情多,吃了桶泡面,祝遙笛梳好頭發趕去辦公室。
時間接近七點半,同事們都來了,正聚在一起等著開早會。
休息了幾天,徐斐今日正式返崗,他穿著白大褂,鼻梁上壓副眼鏡,長身玉立,十分醒目。
實習生和規培生對他還比較陌生,科室的老人們就格外熱情了。護士長尤其關注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點評:“小徐你出去一趟,瘦了哦。”
“是嗎?”徐斐抬眸朝門口進來的人看一眼,繼續和護士長閑聊,“回來還沒稱過重。”
護士長問:“是不是飲食不習慣?”
徐斐:“確實不太習慣。”
“聽說那邊不吃米飯?”
“吃得少,多是面食。”
護士長搖搖頭:“一兩頓還行,讓我長期不吃米飯我是受不了。”
那么久沒見,同事們問題很多,徐斐也不辜負大家的好奇心,聊了些水土不服的情況,也提了提那邊的醫療現狀。
“所以你怎么愿意主動過去的?”當時徐斐前途十分光明,做完住院總就可以按部就班等著升主治,結果他突然走了,護士長十分不理解,“我們都在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才申請過去換個環境。”
徐斐卻解釋:“哪有什么困難,總要有人去支援,不是我也得是別人。”
護士長呵呵:“少來,真有這么無私?”
徐斐哭笑不得:“我不能主動奉獻一次?”
“都是打工牛馬誰不知道誰啊,”護士長玩笑道,“一般來講,自我流放不是工作不順就是感情受挫,老楊那么器重你,所以你是不是遇到了感情問題?”
主任在這時進門,同事們紛紛動身起來。
徐斐目光往前抬了抬,最后淡淡一笑:“莊姐你說是那就是吧。”
說完起身,過去跟著排排站,準備開會了。
開完會后是查房,主任帶組,祝遙笛跟在后面,查到邰曼華的時候,祝遙笛全程站在人群后,神色尋常,半點沒有被家屬要求換人的不滿。
只有鄺家齊小聲嘀咕:“59床家屬之前不挺通情達理的,怎么臨手術了要換人。”
其實就是換個名字填的事,可這個行為實在有點給人添堵,頗有嫌棄祝遙笛的意思。
不過祝遙笛并沒太將這件事放心上:“誰知道呢,反正家屬千奇百怪的要求咱們也沒少見。”
“佳佳不是說你跟59床的女兒還認識?”
“認識又不代表有交情。”
鄺家齊摸摸下巴,小聲評價:“這人不太敞亮。”
祝遙笛笑笑,轉頭看向邰曼華,后者正向主任問手術的事情,并沒注意到她。
外科查房一向快,尤其是手術日,逛完一圈病房,大家就回去準備手術了。
祝遙笛今天只有一臺手術,做完出來正好一點半。
鄺家齊給她發消息:【我在大食堂買飯,你要不要帶?】
祝遙笛回復:【幫我帶一份涼皮,謝謝。】
值班室睡一晚,總覺得身上不干凈,回完消息,祝遙笛在手術中心洗了個澡才下樓。
回到病區時鄺家齊也回來了,正跟小輝坐一起吃炒粉。二院大食堂有兩個炒粉窗口,一個是提前炒好的大鍋菜,一個是現點現炒,需要排隊,但味道確實更好。
“調料袋有點漏油,”鄺家齊頭也不抬地提醒,“你注意點。”
“謝了,多少錢我轉你。”
鄺家齊擺手:“不用。”
“那我請你喝奶茶。”
祝遙笛沒急著吃飯,先摸出手機點外賣,不僅把組里人和當班護士都請了,另外加上徐斐那杯,小出了一波血。
徐斐今天跟楊主任上手術,現在還沒下臺。祝遙笛給他發了條信息,提醒他回辦公室記得拿奶茶。
發完正準備吃飯,佳佳進來了,見到祝遙笛就吐槽:“我服了,二十七床那老太太居然躲在病房偷喝奶茶!”
“她怎么買的奶茶?”二十七床老太太有糖尿病史,祝遙笛記得入院的時候自己叮囑過家屬嚴格控制老太太飲食。
“她讓隔壁床的孫女替她點的,你說這老太太,嘴怎么這么饞,血糖高成什么樣了,還吃甜食。”
兩個男同事在笑,祝遙笛也有點無奈,HbA1C控制不好,手術風險也會增高。
佳佳還說:“我把奶茶沒收她還委屈,說自己一把年紀連口想吃的都吃不了……”
“你直接給她家屬打電話。”
有的病人很頑固,醫護的話聽不進卻怕家里人念叨,祝遙笛見多了這種不服管的病人,交代過佳佳,又問了下其他病人:“十九床今天抽血沒有?”
“抽了,但是十點才抽的。”
“怎么這么晚?”
“老頭怕疼不讓,犟了好久。”
祝遙笛嘆氣,有時候不光是坐門診和動手術勞神,跟病房病人斗智斗勇也是件折磨事。
聊兩句,佳佳拿了東西出去了,祝遙笛把涼皮拌拌準備開吃,手機卻響了。
她拿起來看一眼來電顯示,是蔣欣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