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欣萍打電話過來是說蔣聿揚生日的事,蔣聿揚八月生人,下周日滿四十三。
“下周末你值不值班?”蔣欣萍問女兒,她說話方式總是直接了當。
祝遙笛剛好這幾周都是周末值班,不過她表示:“我可以調。”
“能調盡量調,不過也別影響工作,實在調不了你舅舅說可以改到周六吃飯。”
“不用,我能調,別讓舅舅改時間。”
“行,那你記得把班調好。”
生日的事說完,蔣欣萍順勢問兩句女兒的工作:“今天忙不忙?這會兒沒手術?”
祝遙笛:“剛下手術。”
“那你還沒吃飯?”
“正在吃。”
“老是這樣吃飯不規律,以后搞出胃病怎么得了。”
祝遙笛沒說話,當醫生不就是這樣,忙起來什么都顧不上。但當初蔣欣萍和祝珺庭指導她填志愿時,好似并沒想過這些問題。
不過提到胃病,祝遙笛想起件事:“媽,你和爸今年該做體檢了。”
祝珺庭甲狀腺有點結節,需要定期觀察。祝遙笛索性在二院體檢中心給父母買了體檢套餐,每年一次。
蔣欣萍算算時間:“還真是,差點忙忘了。”
祝遙笛說:“你們定好時間告訴我,我給你們預約。”
“行,回頭我問問你爸。”蔣欣萍說完,電話兩端安靜下來。
祝遙笛吃了兩口涼皮,見半天沒動靜,問了句:“媽你還有事嗎?”
“沒,”蔣欣萍想到趙雅墨告訴她的消息,難得帶笑地問,“你呢,有沒有什么事要告訴我的?”
“沒,我都挺好的,”祝遙笛著急吃飯,“沒事的話那我掛了。”
“等等——”蔣欣萍急忙出聲,奈何祝遙笛掛得太快。
她愣了愣,心里忽然堵得慌。
今天上午她出門碰到趙雅墨,兩個人一起去買菜,閑聊之間,趙雅墨不經意透露出一個消息——
祝遙笛和江凜談上了。
她當時有點懵,問趙雅墨怎么知道。
趙雅墨支吾兩秒,說是江凜告訴她的。
蔣欣萍當然高興,江凜是她十分滿意的女婿人選,午飯之后她便給祝遙笛打來電話,一是說蔣聿揚的生日,另一方面,也想求證這個消息。
沒想到女兒完全沒有要說的意思,連多余的話題都沒延展,掛電話這么快。
而反觀江凜,談了戀愛,那樣主動就告訴了家里。
蔣欣萍自然感受到了落差。
這種落差其實以前也有過,只不過那時在她看來,這是孩子獨立的表現,她不覺得有什么。
可如今怎么就在意了呢?
蔣欣萍左思右想,覺得自己到底是被蔣聿揚那席話給影響了。
女兒與自己不親,或許確實有她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不管怎樣,找到問題就要解決。
蔣欣萍重整心情,給祝遙笛發信息:【你和小江談戀愛的事我知道了,下次這么重要的事,不要忘記告訴家里。】
想了想,又補充:【找個時間把小江帶回來吃飯,我給你們做喜歡的菜。】
到底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理虧,那她先遞個橄欖枝,服個軟。
三分鐘后,蔣欣萍收到女兒回復:【江凜最近很忙,沒時間。】
-
祝遙笛沒騙人。
江凜工作繁忙, 周三一大早就飛去出差了。
祝遙笛也忙,忙得腳不沾地,每天只能晚上和男朋友聊聊微信講講電話,開啟短暫異地戀。
日子就這樣眨眼過到周五。
周五早上趙維嘉銷假回崗,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到科室。其中一袋是祝遙笛拜托他買的手打牛肉丸,真手打,絕非網購平臺上的機器丸子,是趙維嘉跑到當地店鋪現訂的。
這東西容易壞,需要及時冷藏保存,當晚下班回家,祝遙笛就開始收拾冰箱。
江凜和她打電話,聽她在那邊忙好久,“放個丸子而已,需要這么講究?”
“要密封好啊,”祝遙笛把牛肉丸分裝作四盒,分別拿保鮮膜封好,“你多久能回來,這東西冷藏保存只能放兩三天。”
江凜:“下周。”
這次有幾個展會和論壇要參加,至少這周回不了江城。
“那我周末就自己吃了,留兩盒我放冷凍,等你回來吃。”冷凍肯定口感差一些,但誰讓江凜回不來呢。
東西放進冰箱,再把垃圾收拾好,祝遙笛洗完手回到客廳,拿起手機躺倒在沙發上。
maX睡得正香,被她腿擠到,歪起身把她盯了一陣,甩甩尾巴,走到祝遙笛頭枕的扶手處,重新尋個姿勢趴好。
燈光溫柔灑落在一貓一人頭頂,祝遙笛偏偏頭,聽見電話那邊一點嘈雜的人聲:“你還沒回酒店嗎?”
“逛逛園子,”江凜這會兒人在網師園,是合作方預約的夜游場,“人都來蘇城了,順便看看。”
蘇城的園林聞名遐邇,祝遙笛有些羨慕:“真好啊,工作還能旅個游。那你后面都在蘇城?”
“明天去海市,后面都是展會,開完我直接從海市回。”
行程安排得這么滿,祝遙笛問:“累不累?”
“有點累。”
“累就減少點戶外活動吧,”忙完工作還到處逛,祝遙笛建議道,“多騰點時間休息。”
旁邊有游客駐足拍照,江凜往旁邊避了避,聽見女朋友的話,他笑了下:“待酒店沒事干,等你下班也晚。”
“沒事干你睡覺啊。”
“睡不著,容易想東想西。”
“想什么?”
游客拍完照走了,亭子里面又只剩下江凜。
他把衣領拉了拉,走到背光處:“你。”
空調風吹出點困意,祝遙笛打個哈欠說:“想我你可以給我發信息、打電話。”
電流微細,江凜問:“那我現在回去給你打視頻?”
他聲音壓得低沉,祝遙笛忽然明白了他說的想是什么意思:“……你夠了。”
江凜忍俊不禁:“什么叫我夠了?以前我在國外,我們又不是沒試過。”
“我不要。”祝遙笛又羞又惱,震驚于江凜的口無遮攔,“你什么話都往外說,不怕被你同事聽到。”
“怕什么,他們都去前面聽戲了。”
“什么戲?”祝遙笛趁機轉移話題。
“昆曲,游園驚夢。要看嗎?我換成視頻給你打過來?”
這次是正經視頻,祝遙笛點頭,等著男朋友掛了電話切微信視頻。
接通之后,畫面中出現夜色下的池塘、水榭,婆娑樹影。
江凜從亭子里走出去,走到水榭對面,給她拍水榭里的演出。
光線旖旎,周遭是深沉的夜,這一幕仿佛真走進了歷史之中。
“真漂亮……”祝遙笛輕輕感嘆,通過屏幕默默看了會兒表演,好婉轉的腔調,好幽柔的打光,美得讓人心靜如水。
江凜聽出她一點困意,輕輕喊了她一聲:“笛笛。”
“嗯?”
“困了?”
“沒啊,我還在聽。”祝遙笛搓搓眼皮問,“你聽得懂嗎?”
江凜搖搖頭:“一知半解。”
“我也是,”故事知道,但吳儂軟語就不太懂了,祝遙笛把頭墊在手臂上,喃喃,“不過還是好聽。”
江凜沒再說話,鏡頭對準水榭,繼續陪她看。等演出結束再看屏幕,人已經睡著了,只有一條貓尾巴在她頭頂掃。
游客散去,江凜隨人流往外走,一邊試著喊女朋友:“笛笛?”
這次祝遙笛沒了回應。
江凜無奈笑笑,盯著屏幕多看了半晌,才把視頻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