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錢!今天必須把錢還上!”
為首的男人滿臉橫肉,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蜿蜒的青蛇盤踞在黝黑的皮膚上。他手中的鐵棍在暴雨中瘋狂揮舞,劃破濃稠的雨幕,發出“呼呼”的風聲,每一次揮動都帶著令人膽寒的威懾力,仿佛下一秒就會落在人的身上,砸出骨裂的聲響。
天空像是被打翻的墨汁,黑沉沉地壓在頭頂,連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落下來,噼里啪啦地打在破舊的屋檐上,濺起一片片渾濁的泥濘,又順著墻壁流淌下來,在地面匯成蜿蜒的污水溝。
狹窄的小巷里,污水橫流,散發著刺鼻的霉味與垃圾腐爛的惡臭,混合著雨水的腥氣,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年幼的顧盼兒不過五歲,穿著一身洗得發白、邊角已經磨損的碎花小裙,瘦小的身子蜷縮在墻角的陰影里,雙臂緊緊抱著膝蓋,渾身瑟瑟發抖。她睜著一雙布滿恐懼的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兩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將她的父母逼到了巷子深處的絕境,退無可退。
父親林振雄張開雙臂,像一堵搖搖欲墜的墻,將妻子蔣慧和女兒顧盼兒牢牢護在身后。他往日里挺直的脊梁此刻微微佝僂,顯然是連日的催債與奔波耗盡了他的力氣。他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薄紙,嘴唇毫無血色,還在不停顫抖著,聲音帶著絕望的哀求,幾乎被暴雨的聲響淹沒:“再寬限幾天,求求你們,再寬限幾天我們一定還!你們也是陸家的公司,陸家還欠我們工程款,這批工程款一到,我立刻就把錢給你們!”
“寬限?我們已經寬限你們多少次了?”另一個瘦高個男人冷笑一聲,語氣狠戾如刀,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我們都是陸家的企業不錯,但我們可不是一個老板!我只聽我老大的命令辦事,你們從月初拖到月中,從月中拖到月末,今天要是拿不出錢,就別怪我們不客氣!要么還錢,要么卸條胳膊抵債,自己選!”
母親蔣慧緊緊抱著顧盼兒,將女兒的頭按在自己的懷里,不讓她看到眼前的猙獰。淚水混合著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打濕了顧盼兒的頭發和衣領,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她的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帶著絕望的哭腔:“我們現在真的沒錢,你們就當積點德,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那些男人根本不聽辯解,眼中只有金錢與兇狠,像兩頭餓極了的野獸,盯著眼前的獵物。為首的胖子使了個眼色,瘦高個立刻心領神會,猛地上前一步,對著林振雄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腳。
“唔!”林振雄悶哼一聲,身體瞬間蜷縮起來,像一只被踩碎的蝦米,可他依舊死死護著身后的妻兒,沒有讓開分毫。胖子趁機揮起手中的鐵棍,朝著林振雄的后背狠狠砸去,“咚”的一聲悶響,沉悶而可怕,仿佛骨頭都被砸裂了。林振雄踉蹌著向前撲了幾步,重重摔倒在地,嘴角瞬間涌出鮮紅的血跡,雨水沖刷著血跡,在地面上蔓延開來,形成一道刺眼的紅痕。
“振雄!”蔣慧尖叫著撲上去,想要扶起丈夫,卻被瘦高個一把揪住頭發,狠狠推倒在地。她的額頭重重磕在墻角的石頭上,瞬間滲出鮮紅的血珠,與雨水混合在一起,順著臉頰往下淌。
顧盼兒嚇得放聲大哭,小小的身子拼命掙扎著,想要沖過去保護父母,卻被一個男人死死拽住胳膊。那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疼得她撕心裂肺,可她還是拼命扭動著,哭喊著:“放開我!你們放開我爸媽!”
她眼睜睜地看著父母在雨中掙扎,看著他們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看著他們眼中的希望像風中殘燭般一點點熄滅,最終被無盡的絕望徹底吞噬。
“既然還不上錢,那就用女兒抵債吧!”為首的胖子惡狠狠地說道,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手中的鐵棍再次高高舉起,冰冷的金屬在昏暗的雨幕中閃著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她拼命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男人的束縛,卻只是徒勞。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振雄突然從地上掙扎著撐起身子,不顧身上的劇痛,對著胖子吼道:“住手!我現在就去籌錢!陸家!陸氏集團還拖欠我們家兩百萬的工程款,我現在就去要!今天一定把錢給你們帶回來!”
胖子愣了一下,與瘦高個對視一眼,似乎在權衡利弊。兩百萬工程款聽起來并非虛言。他猶豫了片刻,緩緩放下手中的鐵棍,啐了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語氣依舊兇狠:“好!我再信你一次!給你兩個小時,要是還拿不到錢,我就拆了你們全家,連這個小丫頭一起帶走!”
說完,他帶著手下罵罵咧咧地離開了,腳步聲在雨幕中漸漸遠去,留下滿身傷痕的林振雄夫婦和嚇得魂飛魄散的顧盼兒。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大,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疼得像是被針扎一樣。林振雄掙扎著爬起來,擦掉嘴角的血跡,眼神中帶著一絲決絕與孤注一擲的堅定。他扶起妻子,動作輕柔地為她擦掉額頭的血跡,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慧,我們現在就去陸氏集團,無論如何,今天必須把工程款要回來!”
蔣慧含淚點頭,心疼地摸了摸丈夫身上的傷口,眼中滿是擔憂,卻也知道此刻沒有退路。她又轉過身,抱起嚇得渾身發抖的顧盼兒,用袖子輕輕擦干她臉上的淚水和雨水,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盼兒,不怕,爸媽去去就回,給你買你最愛的草莓蛋糕,好不好?”
顧盼兒哽咽著抓住母親的衣角,淚水模糊了視線,小小的手緊緊攥著,生怕一松手父母就會消失:“媽,我跟你們一起去,我不要一個人在家。”
“乖,你在家等著,爸媽去給你買草莓蛋糕,外面雨太大了,會淋濕你的。”蔣慧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眼神中滿是不舍。
她將顧盼兒托付給鄰居張奶奶,反復叮囑了好幾遍,才和林振雄匆匆鉆進了那輛破舊的二手桑塔納。車子發動時發出“突突”的聲響,像是隨時都會熄火,在暴雨中顯得格外脆弱。
顧盼兒趴在張奶奶的懷里,扒著窗戶,看著父母的車漸漸消失在雨幕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汽車在暴雨中艱難前行,雨點瘋狂地砸在車窗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像是無數只手在敲打玻璃。視線被厚厚的雨水模糊,只能勉強看清前方幾米遠的道路,車燈在雨幕中只能照出一片昏黃的光暈。林振雄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眼神急切而焦灼,腳下的油門幾乎踩到了底。他必須在兩個小時內趕到陸氏集團,拿到工程款,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滅頂之災。
蔣慧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祈禱著能夠順利拿到錢,平安回家。她看著窗外,心中充滿了不安,偶爾看向丈夫疲憊的側臉,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怕打擾他開車,最終只是化作一聲輕輕的嘆息。
窗外的雨幕中,車輛稀少,只有偶爾駛過的汽車濺起高高的水花,打在車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就在車子即將駛入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時,紅燈亮起,林振雄下意識地踩了剎車,可想到兩個小時的期限,想到家里等待的女兒,想到那些兇神惡煞的催債人,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左右兩邊,似乎沒有車輛駛來,便猛地踩下油門,想要加速闖過這個紅燈。
突然,一輛紅色的跑車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從側面的岔路口沖出,速度快得驚人,像是完全沒有剎車的跡象。紅色跑車的司機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左側的來車,徑直朝著桑塔納沖了過來。林振雄瞳孔驟縮,趕緊猛踩剎車,可雨天路滑,輪胎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子根本無法及時停下,反而失控地甩向紅色跑車,狠狠迎頭撞上。
“小心!”蔣慧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暴雨中炸開,刺破了城市的寧靜。紅色跑車狠狠撞在了桑塔納的駕駛座一側,巨大的沖擊力讓桑塔納瞬間失控,在路面上旋轉了幾圈,才重重地撞在路邊的護欄上,停了下來。
紅色跑車的車頭也面目全非,引擎蓋高高翹起,冒著滾滾黑煙。雨水瘋狂地沖刷著兩輛車,混合著流淌出來的機油和鮮紅的血跡,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詭異而刺眼的痕跡。
路過的車輛紛紛停下,車主們冒著大雨下車,有人拿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和報警電話,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事故車輛,想要幫忙,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敢上前。
桑塔納的車門已經被撞得嚴重凹陷,扭曲變形,林振雄被卡在駕駛座上,額頭鮮血直流,順著臉頰滑落,染紅了胸前的衣服。他的眼睛緊緊閉著,臉色蒼白如紙。蔣慧趴在副駕駛座上,頭歪向一邊,雙眼緊閉,胸口沒有絲毫起伏。
而那輛紅色跑車,在相撞后不久,竟然瞬間起火,火焰在暴雨中瘋狂燃燒,很快就吞噬了整個車身。車門被卡住打不開,幾個壯漢一直嘗試用力拉開車門。等到消防車趕到時,跑車已經被燒得只剩下兩具焦黑的骨架。
醫院的急診室外,冰冷的雨水像是無數根細針,密密麻麻地扎在顧盼兒的心上。她被張奶奶緊緊抱著,小小的身子不停發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神呆滯地望著急診室緊閉的大門,仿佛那扇門后藏著她最后的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急診室上方的紅燈一直亮著,像是一個冰冷的警示,提醒著她即將到來的絕望。張奶奶緊緊抱著她,不停地安慰著:“盼兒乖,別怕,你爸媽會沒事的,醫生一定會治好他們的。”
可顧盼兒什么都聽不進去,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父母離開時的背影,回放著那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終于,急診室的燈滅了。醫生穿著綠色的手術服,戴著口罩,從里面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疲憊和遺憾。他摘下口罩,對著圍上來的張奶奶和顧盼兒,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沉重地說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兩位傷者送到醫院時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請節哀。”
“爸!媽!”
顧盼兒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掙扎著想要沖進急診室,卻被張奶奶緊緊抱住。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哭聲和冰冷的雨聲。
張奶奶將她帶到停尸間,冰冷的寒氣撲面而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停尸間里一片死寂,只有冰箱運行的低沉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死亡的氣息。
顧盼兒看著躺在冰冷鐵板上的父母,他們的臉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表情痛苦而猙獰,顯然是在極度的痛苦中離開這個世界的。
她掙脫張奶奶的懷抱,小小的身子撲到父母的尸體上,緊緊抱著他們冰冷僵硬的身體,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爸!媽!你們醒醒啊!你們不要盼兒了嗎?盼兒以后再也不調皮了,再也不吵著要草莓蛋糕了,你們回來好不好?我一定乖乖聽話,你們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回應她的,只有無盡的沉默和冰冷的死亡氣息。雨水從窗外飄進來,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讓她渾身冰冷,可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父母的名字,抱著他們的尸體不肯松手。在空曠的停尸間里,她的哭聲顯得格外凄厲,充滿了絕望與無助,讓聽到的人都忍不住心碎。
“爸!媽!”
顧盼兒猛地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淋漓,像是剛從冰冷的河水中撈出來一樣,頭發和睡衣都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她的心臟狂跳不止,仿佛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像是跑了一場馬拉松。
她眼神驚恐地環顧四周,熟悉的臥室映入眼簾:柔軟的歐式大床,米白色的絲絨窗簾,床頭柜上擺放著她最喜歡的梔子花,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梔子花香。這一切都在告訴她,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可那逼真的場景,父母絕望的眼神,車禍現場刺眼的鮮血,還有停尸間里冰冷的觸感,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仿佛就發生在剛才,那么真實,那么殘酷。
顧盼兒蜷縮在床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身體不停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濕了枕巾,很快就暈開了一大片。
二十年來,這個噩夢一直如影隨形,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她的夢中重現,將她拖入痛苦的深淵。她永遠忘不了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樣子,永遠忘不了那種失去至親的絕望和無助,更忘不了那個雨夜,那場改變了她一生的悲劇。
“盼兒?怎么了?”
霍耀華被她的哭聲驚醒,連忙坐起身,伸手打開了床頭的暖黃色臺燈。柔和的燈光照亮了顧盼兒蒼白的臉龐,看到她渾身發抖、淚流滿面、眼神渙散的樣子,他心中一緊,連忙將她緊緊摟進懷里,語氣中滿是心疼與擔憂:“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我在這里,我陪著你。”
顧盼兒靠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和熟悉的氣息,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心中的恐懼和痛苦才稍稍緩解了一些。她哽咽著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我夢到我爸媽了,夢到他們……夢到了那個雨夜。”
后面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那些痛苦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讓她再次泣不成聲,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霍耀華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動作溫柔而有節奏,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顧盼兒心中的痛苦,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一種失去至親的撕心裂肺,讓他心疼不已。他一直以為顧盼兒的父母是意外去世的,卻沒想到她的童年竟然隱藏著這樣沉重而慘烈的創傷。
“沒事了,只是噩夢,都過去了。以后有我在,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再受任何傷害。”
顧盼兒在他的懷里哭了很久,像是要把二十年來積壓在心底的所有痛苦、委屈和恐懼都宣泄出來。她哭到聲音沙啞,哭到渾身無力,直到眼淚流干,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霍耀華,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像清晨的露珠,眼神中帶著深深的痛苦、迷茫和一絲微弱的祈求:“耀華,你知道嗎?我爸媽不是意外去世的,他們是被高利貸逼死的。耀華,幫我查到幕后真兇好嗎?我想知道,當年到底是誰害了他們。”
霍耀華愣住了,眼中滿是震驚,眉頭緊緊皺起,臉上的睡意瞬間消失殆盡:“高利貸?”他一直以為顧盼兒的父母只是單純的車禍意外,從未想過,這背后竟然還隱藏著這樣的隱情,她的父母竟然是因為這種原因而遭遇不幸。
“嗯。”顧盼兒點了點頭,淚水再次滑落,順著臉頰滴落在霍耀華的手背上,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二十年前,我爸開了一家小型建筑公司,本來生意還算不錯,我們家的日子也越來越好。可后來,他承接了一個大項目,投入了所有的積蓄,還向朋友借了不少錢。結果項目進行到一半,甲方竟然卷款跑路了,項目徹底爛尾。”
她的聲音哽咽著,回憶起那些可怕的日子,身體又開始微微顫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我爸不僅沒賺到錢,反而虧得一塌糊涂,還欠下了巨額的高利貸。那些催債的人每天都來家里堵門,打砸搶燒,把我們家弄得雞犬不寧,
連一頓安穩飯都吃不上。他們打我爸,罵我媽,甚至威脅要把我賣掉抵債。我那時候太小,只能躲在角落里哭,什么都做不了。”
顧盼兒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深深的無力感:“那天,他們又來催債,拿著鐵棍威脅我爸媽,說要是再不還錢就卸了我爸的胳膊。我爸走投無路,想起陸氏集團還拖欠我們家兩百萬的工程款,那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他跟催債的人保證,當天一定能拿到錢還他們,那些人才暫時放過我們,給了兩個小時的期限。我爸媽冒著那么大的雨,開車去陸氏集團要錢,結果……結果在路上出了車禍,再也沒有回來。”
說到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像是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傾瀉出來。
霍耀華緊緊抱著她,感受著她心中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心中充滿了心疼與憐惜。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動作溫柔而堅定,聲音低沉而有力:“好,我來調查。不管當年的真相是什么,不管幕后牽扯到誰,我都會查得水落石出,給你和你的父母一個交代。”
他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陸氏集團?拖欠工程款?這幾個關鍵詞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他隱隱覺得,這件事或許并不簡單,只是一時之間想不出頭緒。
“都過去了。”顧盼兒擦干眼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可那笑容比哭還要令人心疼,眼角的淚痕依舊清晰,“只是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想起他們,想起那個雨夜,想起他們離開時的背影。如果那天沒有下雨,如果工程款能順利拿到,如果沒有那些高利貸……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心中更加心疼。這個女孩,在那么小的年紀就經歷了家破人亡的慘劇,獨自承受了這么多年的痛苦,卻依舊保持著溫柔與善良。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待她,彌補她過去所受的所有苦難,讓她往后的日子都被陽光和溫暖包圍。
顧盼兒靠在他的懷里,感受著他的溫暖與堅定,心中的不安和痛苦漸漸消散了一些。或許,有他在,她真的能找到當年的真相,讓父母安息。
與此同時,市中心最高檔的寫字樓里,陸明禮的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落地窗外是繁華的都市夜景,霓虹閃爍,車水馬龍,流光溢彩的燈光將城市勾勒成一幅璀璨的畫卷,可這一切都無法照亮陸明禮眼中的陰狠與算計,反而讓他的眼神顯得更加幽深可怖。
他手中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封面沒有任何標識,里面卻裝著顧盼兒父母與霍耀華父母當年車禍的詳細資料。他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眼神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霍耀華,游戲才剛剛開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承受住這接下來的狂風暴雨。”
他早就知道了當年車禍的真相。不僅僅是顧盼兒父母被高利貸逼迫、闖紅燈引發事故那么簡單。當年陸氏集團拖欠林振雄工程款,本就是他刻意為之。他早就知道林振雄資金鏈緊張,故意壓著工程款不付,就是為了讓他走投無路,陷入絕境。本想壓低價格從他手里把工程買回來大賺一筆,沒想到他居然出車禍了。
他一直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徹底摧毀霍耀華和顧盼兒之間的感情。檀天的背叛只是一個開始,是他用來擾亂霍氏集團的棋子。接下來,他要讓霍耀華知道,他深愛的女人,就是間接害死他父母的仇人的女兒。他要讓霍耀華在親情與愛情之間痛苦掙扎,最終一無所有。
陸明禮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語氣冰冷而不容置疑,沒有絲毫溫度:“按照計劃行事,把顧盼兒父母和霍耀華父母當年車禍的真相泄露出去。”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敬畏:“是,陸總。”
“陸明禮掛斷了電話,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城市夜景,目光精準地鎖定了霍家別墅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霍耀華得知真相后痛苦絕望的樣子,看到了顧盼兒被霍耀華拋棄、孤立無援、走投無路的場景。
“霍耀華,你毀了我女兒的幸福,我就要毀了你最在乎的,讓你也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陸明禮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濃郁的怨恨和報復的快感,聲音冰冷得像是來自地獄。
當年,霍耀華與陸明禮的女兒陸逸帆有過一段人人羨慕的婚約。霍家與陸家聯姻,本是滬市商界的一段佳話。可霍耀華自始至終都對陸逸帆沒有感情,當初答應婚約,不過是為了霍氏集團的發展,權衡利弊后的選擇。
在婚禮前夕,霍耀華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讓陸逸帆主動提出退婚,但圈子里都知道是霍耀華先提出來的,這件事讓陸逸帆在整個滬市上流圈子面前顏面盡失,成為了所有人的笑柄。
陸逸帆本就性格敏感脆弱,經此打擊后,深受刺激,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幾度自殺未遂,至今還在國外的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日夜被病痛折磨。陸明禮因此對霍耀華恨之入骨,他暗中積蓄力量,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向霍耀華復仇,摧毀霍氏集團,讓他身敗名裂,嘗到比他女兒更痛苦的滋味。
而顧盼兒的出現,恰好給了他最好的機會。這個女孩,不僅是霍耀華心尖上的人,更是他復仇計劃中最關鍵的一顆棋子。利用上一輩的血海深仇,摧毀霍耀華的愛情,無疑是對他最殘忍的報復。
夜色如墨,濃稠地籠罩著霍家別墅。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下一片清冷的銀輝,將臥室里的歐式大床、絲絨窗簾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寒意。窗外的雨點不知何時又開始落下,輕輕拍打著玻璃,發出規律而單調的“滴答”聲。
顧盼兒躺在床上,依偎在霍耀華的懷里,噩夢過后,依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白天那封匿名威脅信帶來的恐懼如同鬼魅般縈繞在她心頭,指尖仿佛還殘留著信紙粗糙的觸感,腦海中揮之不去骷髏頭圖案的猙獰模樣,讓她渾身發冷,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她能感覺到霍耀華的體溫,能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可心中的惶恐卻絲毫沒有減少。她不知道那封威脅信是誰寄來的,也不知道對方想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一個更大的陰謀正在暗中醞釀,即將將她和霍耀華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在霍耀華溫暖的懷抱中,顧盼兒終于抵擋不住疲憊,漸漸睡去。可她的眉頭依舊緊緊皺著,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霍耀華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指尖劃過她細膩的肌膚,眼神溫柔而堅定。他低頭看著懷中女孩蒼白的臉龐,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盡快查明當年的真相,還她父母一個公道,同時也要找出寄威脅信的人,確保她的安全。
窗外的月光依舊清冷,雨水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仿佛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他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了顧盼兒的痛苦,也做好了保護她的準備,卻不知道,一個更大的秘密,正在向他們一步步逼近。
夜色越來越深,答案,即將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