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別墅的客廳被裝點得雅致而浪漫,落地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下一片柔和的金輝,空氣中彌漫著香檳玫瑰與高級面料的清香。
法國高定婚紗設計師莉娜帶著團隊剛完成最后的調整,指尖撫過婚紗裙擺上手工縫制的珍珠與蕾絲,眼中滿是贊嘆:“顧小姐,‘星辰之誓’系列的這款婚紗,簡直是為您量身定制。立體剪裁完美貼合腰線,月光白的真絲裙身綴滿施華洛世奇水晶,走動時會折射出細碎的光,就像把整片星空穿在了身上。”
顧盼兒站在全身鏡前,潔白的婚紗襯得她肌膚勝雪,長發(fā)松松挽起,露出纖細優(yōu)美的脖頸,胸前繡著的一小朵梔子花,是霍耀華特意囑咐設計師加上的——那是她最喜歡的花。
“霍先生的眼光真好,也足夠用心。”莉娜笑著遞過一雙銀色水晶高跟鞋,“這雙鞋的鞋跟處鑲嵌了微型傳感器,走路時會根據(jù)步伐節(jié)奏發(fā)出極淡的光暈,和婚紗簡直是絕配。”
顧盼兒在傭人的幫助下穿上高跟鞋,剛站穩(wěn)腳步,就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霍耀華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身姿挺拔,俊朗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目光落在她身上時,瞬間被驚艷籠罩:“盼兒,你真美。”
他快步走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指尖劃過她婚紗上的水晶,觸感冰涼細膩。顧盼兒臉頰微紅,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你回來得正好,莉娜剛調整好,你看還有哪里需要修改嗎?”
“完美無瑕。”霍耀華的目光溫柔地描摹著她的眉眼,聲音低沉悅耳,“你喜歡就好。”
就在這時,特助林舟匆忙走過來,看了一眼霍耀華和顧盼兒,邁出的腳步變得躊躇,抬頭對霍耀華說道:“要么晚一點再跟您匯報?”
霍耀華知道林舟素來是有分寸的,如果不是急事,不會貿然前來,隨即對對顧盼兒說了句“抱歉”,便跟林舟走到旁邊的客廳交談。
“霍總,有緊急情況,關于顧小姐父母當年的車禍,我們查到了關鍵線索。”林舟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透過聽筒清晰傳來,“所有證據(jù)都已核實,真相可能……會讓您難以接受。”
顧盼兒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停下了轉動的腳步,目光緊緊追隨著霍耀華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這些天霍耀華一直在暗中調查她父母的事,是不是有消息了。
霍耀華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顧盼兒和莉娜團隊,聲音壓低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說清楚。”
“我們找到了當年車禍的原始檔案,還有目擊者的補充證詞,結合車輛鑒定報告,已經完全還原了二十年前的場景。”林舟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
“當年駕駛桑塔納闖紅燈,與您父母車輛正面相撞的,確實是顧小姐的親生父親——林振雄。事故現(xiàn)場的剎車痕跡顯示,他當時超速行駛,直接導致兩車相撞后起火,您的父母和林振雄夫婦當場殞命。”
“轟——”
霍耀華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中,耳邊嗡嗡作響。林振雄?顧盼兒的父親?那個他放在心尖上、想要用一生守護的女人,竟然是害死他父母的兇手的女兒?
這個消息像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瞬間澆滅了他所有的溫柔與愛意,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他想起小時候父親把他扛在肩頭去游樂園的畫面,想起母親在廚房為他烤餅干時的香氣,想起每次出差歸來時父母遞給他的國外小禮物,想起太平間里父母面目全非、被烈火灼傷的遺體……那些溫暖的記憶瞬間被血色浸染,變得猙獰而刺眼。
“還有,”林舟繼續(xù)說道,帶著一絲遲疑,“我們還查到,林振雄當年是因為被高利貸逼債,急于去陸氏集團索要拖欠的工程款,才會在暴雨中慌不擇路闖紅燈。但無論如何,他是直接肇事者,這一點毋庸置疑。”
霍耀華抬手,林舟識趣地退下。他的手指死死攥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顫抖。他緩緩轉過身,臉上的溫柔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死寂,眼神像寒冬的堅冰,直直地看向顧盼兒。
那眼神太過銳利,太過冰冷,帶著濃烈的痛苦與恨意,讓顧盼兒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耀華,怎么了?是不是……查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莉娜和她的團隊察覺到氣氛不對,識趣地收拾好工具,低聲說了句“我們先告辭,后續(xù)有任何需要隨時聯(lián)系”,便匆匆離開了別墅,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空氣瞬間變得壓抑而沉重。
霍耀華沒有回答,只是一步步朝著顧盼兒走來。他的步伐不快,卻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像一座即將崩塌的大山,讓顧盼兒喘不過氣。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潔白的婚紗上,此刻在他眼中,那圣潔的白色卻像是沾滿了鮮血,刺眼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耀華,你說話啊!到底怎么了?”顧盼兒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
霍耀華終于停下腳步,距離她不過一米之遙。他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份折疊的調查報告,狠狠摔在旁邊的茶幾上,“啪”的一聲巨響,紙張散開,最上面那張赫然是當年車禍的現(xiàn)場照片——兩輛車撞得面目全非,車身扭曲變形,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血跡在雨水沖刷下暈染開來,模糊而刺眼,與婚紗的潔白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你自己看!”他的聲音沙啞而冰冷,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淬毒的寒意,“顧盼兒,不,你該叫林盼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林振雄,是害死我父母的兇手!”
顧盼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干了。她死死盯著那張觸目驚心的照片,腦海中瞬間閃過童年那個暴雨傾盆的午后,父母倉皇離開的背影,還有后來聽到的噩耗。
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雙手緊緊抓住婚紗的裙擺,指節(jié)泛白,淚水瞬間涌滿眼眶,模糊了視線,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爸爸不是故意的,他是被高利貸逼的,他也是受害者!那些人天天上門催債,打砸搶燒,我們家實在走投無路了才會那樣的!”
“受害者?”霍耀華冷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痛苦與嘲諷,像一把生銹的刀子在割肉,刺耳而殘忍,“我的父母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們好好地行駛在馬路上,遵守交通規(guī)則,卻因為你父親的慌亂闖紅燈,永遠地離開了我!你知道嗎?那天我也在車上!要不是我被甩到后備箱,被人及時救出,恐怕早就和父母一起葬身火海了!”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強烈的壓迫感,眼中布滿了血絲,猩紅的顏色里,既有失去父母的錐心痛苦,也有被欺騙的滔天憤怒,還有對這段感情的徹底絕望。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你早就知道當年車禍的真相,知道你父親和我父母的死有關,所以你一直隱瞞著我,處心積慮地靠近我,利用我的感情!”
“不是的!我沒有!”顧盼兒哭著搖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砸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完整的真相!我小時候只知道父母出了車禍,直到最近才知道!我一直很愧疚,我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我怕你會像現(xiàn)在這樣恨我……”
霍耀華突然伸出手,死死捏住顧盼兒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顧盼兒疼得皺緊眉頭,眼淚掉得更兇了,下巴上傳來的劇痛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她看著霍耀華眼中的恨意與厭惡,心像被生生撕裂一般,鮮血淋漓,痛得無法呼吸。
“你是兇手的女兒!”霍耀華的聲音冰冷刺骨,每個字都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你身上流著和你父親一樣的血!每次看到你,我都能想到我父母慘死的模樣,想到那場火光沖天、血肉模糊的車禍!想到我在太平間里看到他們遺體時的場景!”
“耀華,求你,聽我解釋……”她哽咽著,雙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掰開他的手,卻無能為力,只能任由他捏著自己的下巴,承受著他眼中的恨意。
“解釋?還有什么好解釋的?”霍耀華猛地松開她的下巴,顧盼兒踉蹌著后退幾步,后背重重撞在墻壁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婚紗的裙擺被扯得有些變形,水晶散落了幾顆,像是她破碎的心。
他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看著她嘴角溢出的血絲,心中的痛苦如同巖漿般翻滾,理智被仇恨與痛苦徹底吞噬,“從今天起,你不準踏出這座別墅半步!我要讓你為你父親的過錯付出代價,讓你嘗嘗,失去所有自由、被人囚禁的滋味!”
顧盼兒愣住了,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他要囚禁她?那個曾經對她許下無數(shù)承諾,說要永遠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的男人,如今竟然要因為上一輩的恩怨,把她當成囚徒一樣關押起來?那件象征著美好未來的婚紗,此刻卻像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
“不……耀華,你不能這樣!”顧盼兒哭著哀求,淚水模糊了視線,“當年的事情,我父親也不想的,他也是被逼無奈!”
霍耀華眼神冰冷,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我的父母因為你父親的失誤而喪命,顧盼兒,你沒有資格跟我談無辜!從你父親撞死我父母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為他贖罪!這是你林家欠我的,我會讓你一點一點還清!”
他轉身按下了墻上的呼叫鈴,鈴聲尖銳刺耳,打破了別墅的寧靜。很快,幾名身著黑色西裝的保鏢走進客廳,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神色冷峻:“霍總,有什么吩咐?”
“看好她,”霍耀華指著顧盼兒,語氣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不準她離開別墅半步,不準她和外界有任何聯(lián)系,手機、電腦全部沒收。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見她,包括霍嘉文!如果她敢反抗,就給我強硬點,不用手下留情!”
“是,霍總。”保鏢們齊聲應道,眼神冷漠地看向顧盼兒,像是在看一個毫無價值的囚犯,沒有絲毫溫度。
顧盼兒看著這一切,心徹底沉入谷底,冰冷刺骨。她知道,霍耀華是認真的。他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忘記了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忘記了他曾經給予的溫柔與承諾,只記得她是兇手的女兒這個身份。那件潔白的婚紗還穿在身上,卻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意義,只剩下無盡的諷刺與痛苦。
接下來的日子,對顧盼兒來說,如同墜入地獄。霍耀華徹底變了一個人,他不再對她有絲毫溫柔,每天回家,帶給她的只有冷漠、嘲諷和無休止的折磨。
他會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他的父母,講述他們生前的種種好——父親的儒雅、母親的溫柔,他們對他的疼愛,他們未完成的旅行計劃。他會一遍遍描述自己失去父母后的痛苦:孤獨的童年、無人問津的生日、遇到困難時的無助,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狠狠扎在顧盼兒的心上,讓她在愧疚中備受煎熬。
她想為他做點什么,哪怕只是一頓飯、一杯茶,來彌補心中的愧疚。可每次她精心準備好飯菜,霍耀華都會看也不看,直接揮手打翻在地。餐盤摔碎的聲音刺耳難聽,飯菜灑了一地,他卻冷冷地說:“兇手的女兒做的東西,我怎么敢吃?萬一有毒,想讓我步我父母的后塵嗎?”
他會讓保鏢把她關在二樓的房間里,除了吃飯和必要的活動,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房間里的手機、電腦、平板全部被收走,連窗戶都裝了防盜欄,她與外界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
她不知道養(yǎng)父的病情如何,不知道霍嘉文是否在找她,更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每天只能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fā)呆,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那件被弄臟的婚紗被傭人收走,再也沒有提起,就像他們之間那段短暫而美好的時光,被徹底塵封。
別墅里的傭人看她失勢,也漸漸變了態(tài)度。雖然不敢明著欺負她,卻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恭敬,飯菜常常是涼的,衣服也總是拖延著不洗。顧盼兒默默承受著這一切,她知道,這都是霍耀華對她的懲罰。
有一次,顧盼兒實在受不了這種囚禁的生活,更擔心養(yǎng)父的病情。她趁保鏢換班的間隙,偷偷溜出房間,想要從別墅的后門逃跑。可她剛翻過花園的柵欄,就被守在外面的保鏢抓了回來。
霍耀華得知后,勃然大怒。他把她拖到客廳,讓她摔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
“顧盼兒,你以為你能跑掉嗎?”霍耀華的聲音冰冷刺骨,“你父親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從你身上討回來,你別想逃!”
顧盼兒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膝蓋傳來陣陣刺痛,寒氣順著膝蓋往上蔓延,凍得骨頭生疼,可她卻感覺不到。她抬起頭,看著霍耀華,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悲傷:“霍耀華,你真的要這樣對我嗎?我們之間的那些時光,在你眼里就這么一文不值?”
父母慘死的畫面如同魔咒,不斷在霍耀華腦海中浮現(xiàn),提醒著他眼前這個女人,是兇手的女兒。仇恨與愛意在他心中激烈交戰(zhàn),像兩股洶涌的洪流相互撞擊,最終,仇恨還是占了上風。
“一文不值?”他冷笑一聲,語氣殘忍得像一把刀,“從知道你是林振雄女兒的那一刻起,就一文不值了!顧盼兒,你和你父親一樣,都是毀掉我人生的人!如果不是你父親,我的父母不會死,我不會過著孤苦伶仃的生活,這一切的悲劇,都是你們林家造成的!”
他的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刺穿了顧盼兒的心臟。她看著他眼中的恨意,看著他決絕的表情,眼淚流干了,心中只剩下無盡的冰冷和絕望。她知道,那個曾經深愛她的霍耀華,已經死了,死在了仇恨里。
從那天起,顧盼兒不再反抗,也不再哀求。她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每天沉默地待在房間里,不吃不喝,眼神空洞得嚇人。她的身體日漸消瘦,臉頰凹陷下去,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曾經眼中的光彩徹底消失,只剩下死寂,仿佛對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了任何期待。
霍耀華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并沒有復仇的快感,反而充滿了莫名的痛苦。每次看到她消瘦的臉頰,看到她空洞的眼神,他都會想起他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想起她為他做飯時的認真,想起她看設計圖時的專注,想起她偶爾調皮時的可愛,想起她在他疲憊時溫柔的安慰,想起她穿著婚紗站在陽光下的驚艷模樣。
有一次,他深夜醉酒回家,渾身酒氣,腳步踉蹌。走進客廳時,看到顧盼兒蜷縮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身上只蓋著一件薄薄的外套。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纖細而脆弱的身影,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落葉。
他心中猛地一疼,那是一種源自心底的、無法抑制的心疼。他下意識地走上前,想要為她蓋上毯子,可手伸到一半,卻又猛地收回。
她是兇手的女兒,是害死他父母的人的女兒!他不能對她心軟,不能忘記父母的血海深仇!
霍耀華轉身沖進書房,從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擰開瓶蓋就大口大口地灌著。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麻痹著他的神經,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痛苦與矛盾。他恨林振雄,恨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恨他毀了自己的人生;可他也愛顧盼兒,愛這個溫柔善良、堅韌勇敢的女人,愛她眼底的純粹和心中的善良。
這種愛恨交織的情緒,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緊緊纏繞,讓他無法呼吸,快要把他逼瘋了。
他想起林舟的話,想起報告中提到的細節(jié)——林振雄當年是被高利貸逼得走投無路,才會慌亂闖紅燈;想起顧盼兒童年的遭遇,父母雙亡后被送進孤兒院,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想起她每次提到父母時眼中的悲傷,想起她得知真相后的愧疚。他心中的恨意,似乎有了一絲松動。
可一想到父母的墓碑,想到他們被烈火灼傷的遺體,想到自己孤獨無依的童年,那絲松動又瞬間被仇恨的洪流徹底淹沒。他不能原諒,也無法原諒。
“啊——!”霍耀華痛苦地嘶吼一聲,將手中的酒瓶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濺,酒液灑了一地,濃烈的酒精味彌漫在書房里,與他身上的酒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氣息。他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落在地,雙手抱住頭,身體不停顫抖,淚水從眼角滑落,混合著酒精和痛苦,浸濕了昂貴的西裝衣領。
他從未如此矛盾過。一邊是血海深仇,是父母慘死的錐心之痛,是二十年來孤苦伶仃的煎熬;一邊是刻骨銘心的愛戀,是顧盼兒溫柔的笑容,是她眼底的純粹與堅韌,是他們在一起時那些短暫卻溫暖的時光。這兩種情緒像兩座大山,死死壓在他的心上,讓他喘不過氣,幾乎要被撕裂。
書房外的顧盼兒被這聲巨響驚醒。她蜷縮在沙發(fā)上,身上的薄外套滑落一半,露出纖細的肩膀。聽到書房里的動靜,她的身體下意識地繃緊,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恐懼,有擔憂,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心疼。她知道,霍耀華也在承受著痛苦,這種互相折磨的日子,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場無休止的煎熬。
她站起身,赤著腳走到書房門口,冰冷的地板讓她打了個寒顫。手指懸在門把手上,想要敲門,卻又停住了腳步。她能說什么?說她父親是無辜的?說他們之間不該這樣?可他現(xiàn)在,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他的心中,只剩下仇恨筑起的高墻,將她徹底隔絕在外。
顧盼兒緩緩地走回房間,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黑暗中,她的眼淚再次無聲滑落,浸濕了枕巾。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xù)多久。或許,從真相揭開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走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再也回不去了。
而書房里,霍耀華還在承受著撕裂般的痛苦。他想起顧盼兒穿著婚紗站在陽光下的模樣,那樣純潔,那樣美好,像一道光照進了他灰暗的世界。可現(xiàn)在,這道光被血色的真相熄滅了,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和冰冷。他恨林振雄,恨他毀了自己的人生,也恨他毀了他和顧盼兒之間唯一的可能。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尖銳的鈴聲打破了書房的死寂,也打斷了他的痛苦掙扎。是特助林舟打來的,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力氣平復情緒,接通了電話,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原本的音色:“什么事?”
“霍總,歐洲那邊傳來緊急消息。”林舟的聲音帶著一絲謹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合作方突然提出要重新談判,而且態(tài)度強硬,似乎受到了第三方的施壓。另外,陸明禮最近動作非常頻繁,已經聯(lián)合了幾家資本,在暗中大量收購我們的股份,公司股價波動很大,內部也有些不穩(wěn)定,需要您盡快穩(wěn)定局面。”
霍耀華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疲憊,卻又迅速被堅定取代。霍氏集團是父母畢生的心血,是他們用生命守護的東西,他不能讓它毀在陸明禮手里。至于顧盼兒,這份愛恨交織的感情,或許暫時擱置,才能讓他保持清醒,專心應對眼前的危機。
“知道了。”他聲音沙啞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訂明天最早去歐洲的機票,我親自飛過去談判。另外密切關注陸明禮的動向,有任何情況,隨時向我匯報。”
“是,霍總。”林舟應道,掛斷了電話。
霍耀華緩緩站起身,踉蹌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穩(wěn)住身形。他看著書房窗外的夜色,黑暗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只有遠處零星的燈火,在黑暗中閃爍。他的眼神復雜難辨,有痛苦,有決絕,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不舍。
他走到窗邊,看著二樓顧盼兒房間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亮。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霍家別墅就響起了輕微的動靜。霍耀華收拾好行李,沒有去看顧盼兒,甚至沒有留下一句話,就帶著林舟踏上了去歐洲的飛機。上次陸明禮的商業(yè)狙擊已經讓公司損失慘重,這次歐洲的談判關乎霍氏的生死存亡,他必須全力以赴,不能有絲毫分心。
別墅里,顧盼兒站在二樓的窗前,看著霍耀華的車駛離別墅大門,漸漸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他走了,沒有說一句話,沒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這座別墅里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甚至是一個令他厭惡的累贅。
她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回來,也不知道他回來后,等待她的會是什么。是更加殘酷的折磨,還是徹底的拋棄?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保鏢依舊守在別墅的各個角落,像冰冷的雕塑,監(jiān)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房間里的手機、電腦依舊被沒收,她依舊與外界徹底失去聯(lián)系。養(yǎng)父的病情如何,霍嘉文和婷子是否在找她……這一切,她都無從知曉。
她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支鉛筆,在一張白紙上漫無目的地畫著。畫著畫著,筆尖不由自主地勾勒出婚紗的輪廓,勾勒出裙擺上的水晶和梔子花,勾勒出那個站在陽光下對她微笑的霍耀華。可畫到最后,淚水還是模糊了視線,將畫紙上的線條暈染開來,像一張破碎的臉。
顧盼兒放下鉛筆,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這件象征著承諾與美好的婚紗,最終見證的,卻是一場撕心裂肺的決裂。
而此刻,飛機上的霍耀華看著窗外云層翻滾,心中也是一片混亂。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顧盼兒,不去想那些痛苦的過往,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即將到來的談判上。可每當空閑下來,顧盼兒蒼白的臉、空洞的眼神、還有她穿著婚紗時的驚艷模樣,就會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在腦海中,讓他心口一陣抽痛。
陸明禮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看著電腦屏幕上霍氏集團波動的股價,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容。他已經得知霍耀華去了歐洲,也知道顧盼兒被霍耀華囚禁在別墅里。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讓霍耀華陷入事業(yè)與感情的雙重危機,分身乏術。
“霍耀華,游戲才剛剛開始。”陸明禮低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承受住接下來的狂風暴雨。”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冰冷而不容置疑:“按照計劃行事,把霍氏集團的核心技術資料泄露出去,再給霍耀華那邊制造點麻煩。另外,密切關注顧盼兒的動向,我要讓她徹底消失在霍耀華的世界里。”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是,陸總。”
掛斷電話,陸明禮走到落地窗前,看著霍家別墅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