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裝可憐賣慘是乞丐用來活命的本事,誰看起來越慘,誰要到的錢越多。
楚黎很擅長這一招,用泥巴把自己弄得臟兮兮的,但最好臉上要臟得好看一點,而且千萬不能讓身上變臭,否則別人看到就會嫌棄,哪還會施舍錢給你。
裝瘸腿和啞巴是最簡單的,她通常會告訴別人,她是一個雙親慘死,家里有個小弟弟需要照顧的可憐人,腿斷了,還天生有啞疾在身,口不能言。
對了,哭也是有講究的,楚黎三秒之內就能哭出來,還能控制眼淚一滴滴從臉頰滑落,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尤其再配上那張圓溜溜的杏眼,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不知道這些招數對于無名這樣的魔頭管不管用,可楚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楚黎實在對此事有陰影。
在她懵懂不知事時,曾經隱約聽人說過,夫妻行房極有樂趣,做那種事很舒服也很爽快。
楚黎聽了不少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當真以為那是個好玩有意思的事,不免心中期待好奇。
可那時和商星瀾成親很久,兩人卻遲遲沒有同房。
商星瀾總說她年歲還小,什么都不懂,要慢慢來。
可是楚黎從不這么覺得,十六歲成親的女子大有人在,哪里小了呢?這人就是嫌棄她,故意找借口搪塞。
她迫切想要商星瀾。
所以某一日,楚黎偷偷給他下了藥。
藥是從青樓搞來的,藥力很強,聽說服下之后能讓人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她擔心商星瀾是修仙之人太能忍耐,于是足足倒了一整袋在他的茶水里。
當夜的慘痛,楚黎不愿回想,后半夜直接昏了過去。
她只知道自己第二天醒來身下染血,商星瀾眼眶通紅地給她擦拭身體上藥,還劈頭蓋臉地罵了她一頓。
“你腦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我早告訴過你要慢慢來,為什么就是不聽?”
她懵懂地挨了頓罵,反應良久,也被他激出火氣來,“還要多慢?等你二十五歲死了夠不夠慢?受傷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憑什么生氣?”
話音落下,商星瀾頓時啞口無言,他什么都不再說了,只一邊默默掉著淚,一邊給她上藥。
上完藥,商星瀾將她輕輕摟在了懷里,抱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不該是這樣的,阿楚。”
他總是說這句話,每次說到一半就哽咽失聲,怎么也沒辦法往后說了。楚黎至今不知道應該是哪樣。
楚黎常常不理解他為什么那么愛哭,這人比她矯情多了,一點點小事就會掉眼淚,分明疼的人又不是他。如若不是命好,有商家嫡系的身份保著他一生衣食無憂,這男人去當乞丐都搶不到飯吃。
不過自從那次之后,楚黎就再也沒提過要同房的事。
就跟幼童不經世事不知道觸碰火焰會痛般,非得嘗過疼痛才會長記性,楚黎把那些買來的沒用光的藥全扔掉了,還肉疼了好幾天。
如果讓她再來一次,死也不要跟商星瀾同房。
吃點藥在床上跟瘋狗一樣,把她身上咬得到處都是傷,臉頰、耳朵、胸口和雙腿……到處都是牙印和吻痕,紅腫與淤青。
太可怕了。
思緒收回,楚黎畏懼地望著面前人半敞開的衣衫,腦海不由自主回想起和商星瀾的那一夜。
一點也不好玩,不舒服,她不要。
她抱他抱得緊緊的,絲毫不敢撒手,生怕對方下一秒就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苦肉計奏效,他竟然真的停下了動作。
手掌輕輕托著她的后腦,微微有些暖,似是安撫。
楚黎抬眸去看他,謹慎地咽了咽口水,將下巴擱在他的頸窩。
“別生氣了。”她依依祈求,“其實我早就把他長什么樣什么聲音都忘光了,我以后再也不提亡夫便是。”
亡夫兩個字格外刺耳,好像時刻都在提醒那日被她推下懸崖的場景,商星瀾冷淡垂眸,指尖撫上她的臉側。
“想表忠心,也可以。”
她微愣了下,又聽他輕描淡寫般笑著道,“阿楚親手把他的牌位砸了,我便放過你,如何?”
楚黎的瞳孔驟然收縮,看著他攤開掌心,那尊牌位猶如長了翅膀般飛到了他手心。
商星瀾將那牌位擱在她面前,眼底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聲音很輕,“動手吧。”
那尊牌位,是楚黎親手做的。
她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商星瀾這個名字,所以連字也是自己親手雕刻上去,為此還廢了二十多塊好木頭。
曾有人告訴她,人死之后如果沒有牌位,逢年過節回魂之后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只能成為孤魂野鬼,就像曾經的楚黎一樣,在街頭巷尾苦苦游蕩,沒有歸處。
她知道沒有家的滋味有多難受。
所以她給商星瀾做了個牌位,藏在床底下,就連因因也從未見過。
楚黎怔怔地望著那塊牌位,上面的商星瀾三個字,她也很久沒有看到了。
“怎么,舍不得?”
對方的聲音似乎有些諷刺。
楚黎不知道他到底為什么要生這么大氣,分明先前也不是沒提過她夫君。
一定是因為得知她的夫君竟然是商星瀾,他自卑了,所以才會這么憤怒。
良久,楚黎伸手接過那塊牌位。
商星瀾冷然望著她,幾乎可以想象出她會毫不猶豫地將牌位砸個稀碎。
為了自保,她什么都做得出來,別說只是一尊牌位,倘若今天他的要求是把她夫君殺了,她也做的出。
砸吧。
楚黎。
連同往日情分,一同砸個粉碎吧。
忽然間,楚黎從軟榻上起身,在商星瀾困惑的視線中,將那尊牌位緩緩擱在了桌上顯眼的位置,而后取出手帕,仔細擦拭掉上面的灰塵。
做完這一切,她轉過身來,毫不猶豫扯開自己的衣帶。
商星瀾眼眸微睜,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便被楚黎撲進軟榻里。
柔弱的身軀壓上來,重量輕極了,他腦袋一團亂麻,迷茫地望著身上眼眶紅透的人。
她在哭,為什么?
很快商星瀾便沒有心思再細想下去,因為楚黎已經狠狠咬了上來,像是發泄般一口啃在他肩頭。
“來啊,誰慫誰是狗。”
她咬牙切齒地吐出這么一句,徹底不再偽裝純善可欺的模樣。
商星瀾愣了愣,下意識去攔她,“等等、阿楚,你這樣會很疼。”
楚黎冷笑了聲,一副看穿他的模樣,“現在裝上好人了,少廢話,你不就是想要我這么做?磨磨唧唧的,你是不是男人,你別告訴我你是頭一回?”
“……”商星瀾沉默片刻,小聲嘀咕道,“不是。”
可上一次行房他根本沒記憶,連發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記得很熱,熱得腦袋快要爆炸,第二日醒過來之后,楚黎渾身是傷,瑟瑟發抖地縮在軟被里掉眼淚,可憐極了。
商星瀾從沒想過他們的第一夜竟然會是那般慘痛的經歷,以至于后來每次爹娘詢問他們夫妻感情好不好,催促他行房生子時,他都會有些恐懼。
本來不該是那樣的,他們應該是在楚黎彼此深愛之后,在一個美好的夜,心貼心牽著手做完那件重要的事。
他跟楚黎總是如此,永遠不能像正常夫妻那樣過正常的日子,精準地在一大堆正確選擇中挑出唯一的歪門邪道去走。
或許,這就是不合適吧。
商星瀾眸色黯淡下來,偏過頭去,漠聲道,“罷了,我沒興致了。”
衣襟倏然被攥緊,他錯愕地抬眼,卻見楚黎眼睛噴火般死死瞪著他。
沒興致了?
下次有興致,是不是還要再拉著她發一次瘋?裝貨!
楚黎怒極反笑,“我數三個數,脫。”
有沒有搞錯?她分不清楚狀況么?
商星瀾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么,衣衫已經被扯下。
“唔。”他悶哼一聲,泛紅的指節抵在楚黎的膝頭,有些無可奈何地道,“你……”
楚黎額角沁了些汗,疼得抓緊他半褪下的衣衫。
上次是怎么弄得來著?
竟然半點不記得了,她明明當時為此還看了一沓春宮圖來著。
眼看她還在笨拙地折磨自己,身下人低低嘆息一聲,輕握住她的手腕,下一刻,將她抱到了一旁。
他將軟被疊好擱在她的腰下,緩慢俯身下來,捧住那張極具迷惑性的、乖巧惹憐的臉。
真該死,無論看多少次,都會心軟。
只今日一次,往后他不會再對她有一星半點的心軟憐惜。
“疼就說。”
商星瀾將她瘦小的身軀攬進懷里,冷淡說了一聲,“停不停看我心情。”
楚黎嗤笑著道,“閉嘴吧。”
廢話怎么那么多,大不了就是疼兩下,還能比生孩子痛苦不成!
片刻后,身下傳來一道顫抖嗚咽的哭腔。
“疼……”
商星瀾青筋跳了跳,扶額看她。
“還沒結束么?”她委屈地問。
商星瀾:。
剛進去,你說呢。
他深吸一口氣,緩慢撤出來,將衣衫穿好。
楚黎擦了擦眼角的淚,“結束了?”
聞言,商星瀾感覺額頭更痛幾分,他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嗯,結束了。”
話音落下,楚黎長長舒出口氣,仿佛底氣又回來了,“我已經滿足你了,從此以后不能再逼我。”
商星瀾動作微頓,簡直要被她氣笑,“你想得美。”
他俯身下來,單手掐住她的臉,似是報復般肆意揉捏,“我告訴你,我以后想對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說好的明日成親就明日成親,你再敢逃跑,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捆起來折磨到死。”
楚黎被他的話嚇到,臉上煞白,一動也不敢動。
商星瀾瞇眼看著她,見她不敢再反駁,從軟榻上扯起一件薄薄的里衣,起身摔門而去。
“那是我的……衣服。”
房門哐當一聲巨響,楚黎看著他怨念極深地離開,抿了抿唇。
算了,不要了。
讓他拿去用吧,只要不對她發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