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程家很冷清,幾乎無鄰居來家里走動,此刻卻已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原本為迎娶姚玉蘭準備的喜宴食材正好派上了用場,程母指揮著兩個兒媳,前來幫忙的妯娌小姑子和娘家姐妹,在臨時搭建的灶臺前忙得腳不沾地。
處理好的海鮮在盆里堆成了小山,大鍋里燉煮的豬肉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驅散了清晨那場鬧劇帶來的陰霾。
“媽,快把元掣的房門打開,弟妹的行李拿過來了。”
程元圓嗓門大,提著重達五六十斤的大木箱也走路如風,一回來就給老娘使了個微妙眼神,“弟妹說來家里換衣打扮,不叨擾黃家了。”
程母雖沒念過書,但看懂了女兒的眼神提示,喜笑顏開道:“好咧,行李搬到元掣屋里來,你稍后騎單車去供銷社給小邱買一套胭脂水粉,稍后好好打扮下。”
“媽,嫂子天生麗質,隨便打扮下就是最漂亮的。”程元淑慢一步回來,在陪著邱意濃慢聊。
邱意濃嘴角上揚,淺笑著:“伯母,不用買這些,我自帶了的,給我安排一間屋子換衣服梳妝就行。”
“家里都安排好了,行李就放新房吧。”
程家夫妻和兒女們都很勤快能干,程父身體沒垮之前,每天都在海里風里來雨里去,他的魚運也挺不錯的,靠著一條木船養活了五個兒女。
后來三個兒子長大了,他們幫襯家里賺錢,在老二程元馳結婚前把老房子推倒,在原地重建了三棟格局相同的平房。
程家早就分家了,三個兒子的房子都是青磚建的,用料扎實,程元風和程元馳兄弟分家單獨過,程家二老跟小兒子住,程元掣常年在部隊里,他們二老和小女兒程元淑住在家里。
程家的房子挺空曠寬敞,程元掣的臥室地面鋪了水泥,門窗家具上都貼了喜字,床鋪被褥疊得像豆腐塊,屋里收拾得很干凈整潔。
程家姐妹將行李送到臥室里,朝程元掣擠眉弄眼了兩下,然后腳步匆匆去幫忙干活了。
“小邱,你和元掣好好說說話,需要添什么就喊我們。”程母也不留著這里礙眼。
邱意濃對家里挺滿意的,輕輕淺笑:“伯母,一切都挺好的,不用再添東西,以后若有需要再去買。”
“好,好,你們也是剛剛才認識,互相不了解,現在先說說話,等吉時到了,我再來喊你們。”程母對她印象很好,笑呵呵的關上門走了。
程母走到大門口,見兩個女兒和男人在墻角低聲說話,立即湊了過去。
得知黃家對邱意濃的態度,程母皺起眉頭,“邱夢元這當姑姑的,也真是的,將人帶過來就扔家里不管,也不安排好,任由著那碎嘴老婆子嫌棄她一個孤女,莫怪她心頭不爽了。”
“我看這小邱是個很聰明有主見和骨氣的,黃大潮這人心思多,多半不是純粹好心接她來,說不定小邱看透了點什么。”程父低聲猜測著。
程家母女對視一眼,全都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們平時跟黃家關系一般,普通的鄰居關系,不過也對黃大潮有些了解,他滿肚子花花腸子,這多半是打著別的算盤。
“好了,小邱的事,回頭再找她談談,今天先把婚禮辦了。”
程父撐著拐杖,眉宇間皺起了憂愁的溝壑,“早上鬧得很難看,希望中午的婚禮能順順利利。”
“會的,會順利的,我早上燒香拜了媽祖,是大吉卦,元掣的婚姻一定會幸福順遂的。”程母這段時間天天誠心誠意燒紙敬媽祖,每天磕頭求保佑家里兒孫平安健康。
屋里邱意濃在收拾行李,程元掣想上前幫忙,但被她安排坐在凳子上休息。
他身上的軍裝重新熨燙得筆挺,胸前那朵小紅花依舊鮮艷,只是此刻的心情與清晨出門時已截然不同,少了完成任務般的平靜,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期待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意濃。”
程元掣做夢都沒想到今天會換新娘子,還是個少數民族姑娘,見她行李箱里的衣服全都是顏色鮮艷的民族服飾,問她:“苗族結婚有什么習俗?我該做些什么準備?”
“這里不是苗寨,我是外嫁,不必按我們族內的傳統習俗來辦,依你們這里的結婚流程就行。”
苗族結婚習俗太多了,他們這種情況較為特殊,只能特殊事特殊辦了。
邱意濃也沒想到來到這里就結婚,并沒有提前準備,不過箱子里有祖母早早為她置辦的嫁衣和銀飾,抬頭跟他說:“我們苗家女孩出嫁都要穿傳統苗服,佩戴精美銀飾,我爺奶早給我準備好了,我今天穿傳統服飾拜堂結婚,至于儀式流程就按這邊的安排來。”
“好,我喊姐姐她們進來幫你梳妝穿戴。”程元掣說著就起身了。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邱意濃不想麻煩她們,又跟他說起家里的事,“你家的情況,我基本了解了,我家的情況,我說些能說的吧,你請你爸媽進來一趟。”
“好,意濃,你先坐,我去喊他們。”程元掣搬了凳子。
程家父母進來時,邱意濃剛好收拾完一個箱子,跟他們禮貌打了招呼后,坐下就挑了些重點告知:“伯父,伯母,我們邱家不像程家子孫親戚眾多,我家人丁子孫偏單薄,每一代都只有一兩個孩子。”
“我爺爺和我爸這一輩都是兄妹兩個,我姑奶奶年輕時離家支援抗戰,在戰場上與姑爺爺相識并結婚,姑爺爺打仗傷了身體,夫妻倆沒有孕育后代子嗣,后來四位長輩商量過后,將我姑姑邱夢元過繼給他們延續香火。”
“邱家香火不旺盛,但在當地有些名望,邱家世代行醫,家族有密不外傳的醫術及秘藥,我們憑借這點立足苗族,也享有些地位聲譽。”
“另外,我奶奶是苗寨很出名的銀匠大師,在世時與娘家合開過族內最大的銀樓,我們家曾也家境富裕殷實。”
“直到72年,爺奶在一次外出訪友回家途中遭遇意外,雙雙跌落山崖去世,我家就開始走下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