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昭華郡主?”
消息傳到端王府,薛婉滿臉錯愕,幾乎要從椅子上站起來,“你莫不是聽錯了?”
寧姮生的又不是睿親王的種,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野種,怎么會封郡主?
還是‘昭華’這樣的封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春萱壓低聲音,“世子妃,千真萬確,京中都已經傳遍了……說是睿王妃昨日產女,陛下和太后當時都在王府,聽說十分喜歡,當即就下旨封了郡主,賜號‘昭華’。”
她補充著打聽來的細節,“這事太逾越,御史臺的好幾位老大人都進宮勸諫了,說了兩個時辰,可陛下圣心獨斷,絲毫未改……甚至還給昭華郡主賜了郡主府,就是從前福惠大長公主在京中的那座宅子。”
福惠大長公主乃是先帝的姑母,也是太后和當今陛下的長輩。
她一生順遂,兒女雙全,與駙馬情深意篤,是京中公認最有福氣、命格最好的宗室女。
駙馬去世后,福惠大長公主也壽終正寢。
她的兒女后代皆已遷往封地,京中這座規制極高、地段極佳的宅邸便一直空置著,多少人眼紅都求而不得。
薛婉簡直被氣笑了,“就這么一個野種,也配住那么好的宅子?!”
“陛下當真是……”她氣得口不擇言。
春萱快被嚇死了,“世子妃,您小聲些,恐怕隔墻有耳!”
如今陛下明顯一意孤行,對睿親王府恩寵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世子妃若說出什么大不敬的話傳到陛下耳里,那可就真是大禍臨頭了。
薛婉哪里還顧得上隔墻有沒有耳,她已經被嫉妒和憤恨沖昏了頭腦。
寧姮果然是她的克星!
自她回京,她是真千金,她淪為假千金。
嫁人后,她是親王妃,自己卻只是世子妃,處處被她壓上一頭!
而現在,連她生下的那么個父不詳的野種,竟然也能一步登天,被封為郡主,這讓她如何能甘心?!
“世子妃,您先喝口茶,順順氣,消消火。”
春萱慌忙倒了一杯溫茶遞到她嘴邊,苦苦勸道,“就算不為了您自個兒,好歹也念著肚子里的小世子啊,可千萬不能動了胎氣!”
對,她還有兒子!
薛婉被這句話點醒,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已經隆起明顯的腹部。
快六個月了……
她私下里早已找信得過的大夫仔細看過,都說是十成十的男胎。
薛婉總算心氣順了點,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沒錯……我還有兒子,我懷的可是端王府的嫡長孫……”
她重新找回了底氣,甚至生出一絲惡意的快慰。
封了郡主又如何,終究是個丫頭片子,日后指不定就被送去番邦和親,那才叫凄慘。
而她生了這個兒子,若是能被陛下過繼到宮中,那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看她寧姮和一個丫頭片子,還能得意到幾時。
正當主仆兩人心思各異時,赫連旭回來了。
他抱著一個匣子,遞到薛婉面前,“婉兒,最近奇珍閣出了好些時興的珠花首飾,我看著都挺襯你的,就都買回來了,你瞧瞧喜不喜歡?”
赫連旭雖然蠢笨,但對薛婉卻是真心實意的好,手里大把的銀錢基本都花在了她身上。
薛婉不過是個世子妃,但衣柜里的華服美裳、珠寶首飾,絲毫不遜色于親王妃。
薛婉可以對很多事情生氣,但實在沒法對著這些亮閃閃的金銀珠寶發脾氣。
她臉色稍霽,“春萱,收起來吧。”
見薛婉面色還算和緩,赫連旭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在旁邊坐下,“婉兒……我同你說件事,你別生氣。”
本來已經消氣了,但看到他這副憨笨窩囊的模樣,薛婉憑空又起了三分火氣。
“什么事,說吧?”
“就是……父王前兩日同我說,”赫連旭躊躇,“皇上堂哥似乎有意讓太后娘娘來撫養我們的孩子,等孩子出生后……最多個把月,可能就要被送去宮中撫養了……”
之前薛婉孕早期,赫連旭一直不敢告訴她,生怕她因擔憂母子分離而難過傷身。
但現在眼看都六個月了,再不說,等孩子快出生時再說,恐怕婉兒受的刺激更大,萬一嚇得早產可就糟了。
故而,赫連旭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然而,薛婉一聽,非但沒有如他預想的那般難過或抗拒,眼睛反而亮了,急切地抓住赫連旭的手臂確認,“當真?送到宮里,由太后娘娘親自撫養?”
“……是。”見薛婉滿臉喜色,赫連旭錯愕,“婉兒,你不難過嗎……孩子那么小就要離開我們身邊。”
“這有什么可難過的!”
薛婉道:“能被陛下看中,是這孩子天大的福氣,是多少宗室子弟求都求不來的恩典!”
薛婉簡直想原地放煙花,能被陛下看重,送到太后宮中撫養,這說明什么?
說明陛下已經有了過繼的心思!
她的兒子,將來很可能就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
見到赫連旭一臉茫然,薛婉心中鄙夷更甚,果然是個蠢人,連這層深意都看不透。
赫連旭卻完全無法像薛婉那樣開心起來,眉頭緊緊皺著。
宮里規矩大,束縛多,他們想孩子的時候,根本就不能隨時看到。
再者,深宮人心復雜,太后娘娘雖慈和,但畢竟不是親生的孫兒,隔了一層,是不會像親生父母那樣用心看顧的。
萬一被哪個黑心肝的害了可怎么辦?
……宮里夭折的孩子還少嗎?
赫連旭頭一次當父親,無法不憂心。
看到赫連旭這副愁眉苦臉、杞人憂天的模樣,薛婉只覺得他蠢鈍不堪,上不得臺面。
她耐著性子,“陛下金口玉言,既是恩典,也是旨意,豈容我們拒絕……再說了,有太后娘娘親自照看,那是何等尊貴,比我們這王府里不知強了多少倍,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赫連旭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涌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是蠢笨,資質平庸,但也隱隱感覺到,堂哥不會突然無緣無故就要養育他的孩子。
堂哥本身就不是個喜歡孩子的人。
這背后肯定有原因,他想起在行宮的時候,堂哥曾單獨召見過父王一次,回來后,跟在父王身邊十幾年的周叔就不見了蹤影,父王也沉寂許久……
這些隱隱的不安和猜測,赫連旭沒有跟薛婉說。
婉兒性子柔婉單純,怕是會被這些復雜的事情嚇到,平添煩惱。
他最終只是低下頭,悶悶地應了一聲,“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