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玨當然是信她的,阿姮總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本事。
但這種情況,他寧愿不信。
哪怕他自己上去,也不想她身陷一絲一毫的險境!
然而,寧姮沒有再給陸云玨阻攔的機會。
她攏了攏身上御賜的華貴披風,步履從容地走下席位,甚至面帶微笑,看上去極其慵懶華貴,如九天姮月。
仿佛不是去面對一頭能輕易撕碎她的猛獸,而是去花園里折一枝花。
當然,美人與野獸的對比也極其強烈——那纖細窈窕的身影在那龐大的黑熊面前,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仿佛對方一巴掌,就能讓她香消玉殞。
這瞬間,不管寧姮到底行不行,她在眾人心中的形象變得無比偉岸。
什么寡婦,什么二嫁之身,那些曾經的非議和輕視,此刻通通都煙消云散,蕩然無存。
畢竟有事她是真上啊!
這份膽魄,足以讓無數須眉汗顏。
正當寧姮一步步接近那狂躁的鐵籠,卻突然被人從后面猛地攥住了手臂。
力道之大,讓她腳步一頓。
回頭一看,竟是赫連??!
他眉眼黑沉如墨,周身散發著駭人的低氣壓,不由分說地將寧姮往后一拉,直接推到了急忙趕過來的陸云玨懷里。
“朕還沒死呢,滿座文武,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一剛生產完的婦人去涉險不成?”
赫連??目光如炬,“朕倒要親自看看,是什么不得了的畜生!”
眼見帝王竟要親自涉險,好幾個重臣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撲出來跪地阻攔。
“陛下不可,萬萬不可啊!”
“您乃萬金之軀,身系江山社稷,豈可親身犯險!”
即便無法馴服此獸,傳出去不過是大景不擅此道,些許閑言碎語罷了。
比起折損陛下龍體,那些閑話又算得了什么!
有大臣提議,“陛下,不如明日便張貼皇榜,重金懸賞,民間藏龍臥虎,不乏能人異士,或許有人能降服此熊!”
殷璋看著這君臣慌亂勸阻的場面,臉上譏誚之色更濃,故意煽風點火。
“依我看,睿親王妃既然敢開口,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陛下何必阻攔?不如就讓王妃一試,也讓我等開開眼界。”
寧姮反唇相譏,“那是自然,本王妃最擅長的,便是打臉。尤其是某些……狗眼看人低、自以為是的家伙。”
“你!”殷璋被她這話噎得臉色一青。
寧姮不再理會他,徑直再次上前,走向鐵籠。
“吼!”
見到有人靠近,那黑熊愈發狂躁,一邊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一邊用巨大的熊掌瘋狂捶打著鐵籠。
“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回蕩在大殿,那粗壯的鐵欄都在微微震顫。
它甚至試圖從欄桿的縫隙中伸出熊掌,想要將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拍成肉泥。
眾人都揪起了心,不少女眷和文官已經嚇得蒙住了眼睛,不敢去看那預想中血肉橫飛的慘狀。
殷璋也抱臂旁觀,臉上帶著殘忍而期待的興味。
赫連??、陸云玨和秦宴亭三人都站在寧姮身后。
不過,寧姮卻并未露出絲毫懼色,她甚至圍著那躁動不安的鐵籠慢悠悠地轉了兩圈,仔細觀察著籠中的巨熊。
隨后,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甚難……”
聞言,殷璋臉上立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嗤笑道,“嘖嘖嘖,方才不是還大言不慚?如今知道怕了?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卻聽寧姮話鋒陡然一轉,語氣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狂妄。
“——是對于別人而言。對本王妃而言,馴服它,不值一提。”
殷璋被她這大喘氣弄得一愣,隨即譏諷道,“呵,口氣不小!那便請吧。”
“王子平日里便這般猴急么?”
寧姮瞥了他一眼,“好歹是一罕物,總要培養下感情,循序漸進才是……”她轉向赫連??,“陛下,麻煩您讓人將這籠子,連同里面這位‘貴客’,一并送到睿親王府。十日之后,自有分曉。”
殷璋狐疑,“既有本事,為何要等十日,總不會是拖延之計吧?”
“十日之后,若還是無法馴服,又當如何?”
赫連??根本不給他繼續質疑的機會,直接道,“按王妃所言,將熊送到睿親王府,小心看管。”
他目光冷冽地看向殷璋,語氣帶著帝王獨有的壓迫感,“弟妹說十日,便是十日!難道你連這幾天都等不得,是活不到那一天了嗎?”
殷璋被這話堵得面色一陣青白,咬了咬牙,強壓下怒火。
“好!既然大景皇帝金口玉言,那本王子便等上十日……”
他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恭候王妃佳音!”
……
昨夜宮宴上的事,包括南越三王子殷璋挑釁,睿親王妃挺身而出,約定十日馴熊的事,第二日便傳遍大街小巷。
“南越簡直放肆!”
茶樓酒肆里,百姓們議論紛紛,義憤填膺。
“小小附屬國,竟敢如此挑釁我大景天威!”
議論聲中,也有不少人將焦點放在了寧姮身上。
“說起來,睿親王妃當真是位奇女子,才生產不過十來天,身子還沒好利索,就敢直面那等兇獸,這份膽氣……當真英勇啊!”
“許是王妃早年流落鄉野,于山野間練就的膽魄吧?非常人可比。”
“不管到底行不行,王妃是為了維護我大景顏面才站出來的!”
當然,也有人對此嗤之以鼻,言語不屑,“哼,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逞口舌之快罷了!繡花彈琴才是她的本分,你們還真信她能馴服那等野性難馴的巨熊?十日之后,看她如何收場!”
這話立刻引來了旁人的怒目而視,“你怎么說話的?你還是不是大景的百姓?竟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說罷,有人憤憤地往那人臉上啐了一口。
“有本事你自己上,別到時候被嚇得尿褲子!”
各種議論甚囂塵上,將寧姮和那頭黑熊推到了風口浪尖。
與此同時,睿親王府同樣氣氛凝重,該到的人幾乎都聚集在此了。
包括陸云玨、赫連??、秦宴亭,以及殷簡。
在寧姮的安危上,眾人是醋也不吃了,架也不吵了,地位也不爭了,全部達成一致。
——不許去!
對阿嬋這個吃瓜群眾而言,那真是每日都有新鮮花樣。
“阿姐,不必麻煩。”殷簡率先開口,直接給出他的解決方案,“直接殺了便是。”
眾人望向殷簡,只見他那張昳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閑話家常。
秦宴亭咂舌道,“不好吧?直接把熊殺了,到時候那什么王子又要借題發揮,喋喋不休地說我們大景輸不起……”
況且,如何殺?
這么大的熊,怕是連利箭都穿不破皮肉。
殷簡一字一頓道,“我是說將南越使臣,包括殷璋全殺了,一個不留。”
阿嬋頓時舉手,“我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