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簡單也簡單。
反正無人見過寧纓,屆時找個人將孩子抱入宮中,對外便宣稱是皇帝流落民間的骨血,順便編一個帝王微服私訪,邂逅民間女子的故事。
百姓最喜這類傳聞,自然會自行腦補。
等到太醫滴血驗親,再加上寧纓肖似赫連??的長相,無人會質疑她的身份。
只是……
陸云玨看向寧姮,“阿姮,到時候恐怕會委屈你,對外,便無法宣稱你是宓兒的生母了。”
若堂堂的睿親王妃同帝王私下茍合,珠胎暗結。
不說御史臺,百姓一人兩句閑話,就足以讓阿姮背后沾上洗不掉的唾沫子。
哪怕阿姮要跟表哥入主中宮,那也要等他死后,她成了寡婦才行……
寧姮不在意地擺手,“我都行,無所謂。”
只要孩子好,一個名分而已,她并不看重。
血脈是割舍不掉的,宓兒永遠是她女兒……何況當初她還想把這孩子墮掉來著,是這小家伙自己福大命大,兩次都沒掉成,頑強地來到了世上。
陸云玨道,“如此方可兩全。日后宓兒出入宮禁,在宮里,她是尊貴的公主;回到王府,她依舊是我的女兒。”
赫連??無比動容,“懷瑾,多謝你。”
設身處地,如果今天換了赫連??是陸云玨,位置對調,都不可能會有如此大的妥協。
表弟的這份心胸與成全,他自愧不如。
赫連??道,“待宓兒認祖歸宗,朕會悉心教導,屆時,朕會下旨冊她為皇太女。”
“……皇太女?”陸云玨愕然抬頭。
這個決定,陸云玨實在未曾料到。
他知道表哥定然會極盡榮寵地對待宓兒,卻沒想到,竟會直接給予儲君之位!
皇太女,這可是歷朝歷代都從未有過的先例。
赫連??便將寧纓降生第二日,欽天監正使發現紫微新星伴生,預示宓兒有帝王之資的事情,低聲告知了兩人。
陸云玨聽完,反而更加安心。
親王的養女,如何比得上名正言順的皇太女?
宓兒只有跟著表哥,才能擁有最光明,最尊貴的未來,才能真正施展她的才華與氣運。
陸云玨緩緩點頭,徹底放下了心中大石。
眼見諸事已定,夜色已深,陸云玨語氣恢復了往常的溫和,卻帶著一絲送客的意味。
“時候不早,表哥也早些回宮歇息了。”
……
赫連??來時心頭沉甸甸,回宮時卻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眉宇間積郁多日的陰霾都散去了大半。
就連德福都跟著高興不少,小心翼翼陪著笑。
“陛下,奴才瞧著,您許久都沒有如此松快過了……可是王妃尋到了馴獸之法?”
經他這一提,赫連??才想起那只被他完全拋在腦后的黑熊。
唇角微揚,語氣帶著一絲與有榮焉的淡然,“是,弟妹向來聰慧機敏,自有妙法。”
不過什么熊啊狼的,此刻在赫連??心中,如何比得上日后能與妻兒順利培養感情的喜悅。
從今往后,他們便是最緊密幸福的一家三口……
不,加上宓兒是四口。
然而王府內,送走赫連??后,陸云玨卻有些悵惘和空落。
雖然理智上接納了表哥的存在,為阿姮和宓兒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但情感上,心里總還是泛起細細密密的酸澀。
就好比小時候,若得知父母要再生個弟弟妹妹,心中難免會有些隱秘的恐慌。
怕新來的小家伙會占據父母全部的關愛和目光。
此刻,陸云玨也是如此。
他怕那般強勢耀眼的表哥,會分走阿姮太多的心神。
愛人的心若真被分成了兩半,自己能否始終維持這份大度,而不生出丑陋的忮忌嗎?
忮忌會讓人變得面目可憎,狼狽不堪,那是他最不愿顯露的模樣。
“阿姮,你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對待表哥比對待我還要好……”
寧姮雙手捧起陸云玨略顯蒼白的臉,指尖溫涼,帶著憐惜。
“這個當然。什么事都要論個先來后到,我雖然先有了宓兒……但讓我第一個動心的人,是你,懷瑾。”
話音落下,寧姮便低頭,將一個溫柔而繾綣的吻印在陸云玨干燥的唇瓣。
起初只是輕柔的相貼,帶著安撫的意味,細細摩挲。
隨即,她悄然探出舌尖,極輕地舔舐過他因微涼而緊繃的唇線,如同蝴蝶點水,帶著無盡的憐愛與纏綿。
陸云玨這才切切實實地放下心。
所有的酸澀、不安、悵惘,都在這一吻中冰雪消融。
他喉間溢出一聲模糊的哽咽,伸手回攬住寧姮纖細的腰肢,反客為主地加深了這個吻。
寂靜的寢殿內,只余下燭火燃燒的細微噼啪聲,以及兩人逐漸急促紊亂的呼吸與交織的心跳。
一吻畢,紅燭已然燃燒過半,淌下蜿蜒的燭淚。
兩人額頭相抵,都有些氣息不穩。
陸云玨原本蒼白的臉頰染上動人的酡紅,如同上好的胭脂暈開,眼底氤氳著未散的情潮和滿足的光亮。
寧姮看得心頭癢癢,色心更加大發。
她輕聲問道,“懷瑾,你生辰是什么時候?”
陸云玨聲音又沙又啞,“臘月初九。”
臘月初九……還有兩個月。寧姮在心中盤算,到那時候,應該也差不多了。
“我給你準備了個驚喜,暫時保密,但是我保證你絕對喜歡。”
陸云玨笑意溫柔,“只要是你準備的,我都喜歡。”
夫妻兩人親昵相擁,情誼更甚從前。
……
睿親王府內自是濃情蜜意,暖意融融。
然而,在接待使臣的驛館內,氣氛卻截然不同。
“殿下,那睿親王妃看著氣定神閑,言語間頗有把握,難道……她真有什么奇法能馴服那頭熊?”
隨從憂心忡忡,“若真讓她成了,咱們此番豈不是徒勞無功,反倒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無妨。”殷璋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臉上盡是輕蔑不屑,“一介孱弱女流,還是個剛生了孩子的婦人,自己都未必好利索,能懂什么高深的馴獸之術?”
他根本未將寧姮放在眼里。
殷璋冷笑,眼中滿是陰狠算計的光芒,“況且,本殿早留有后手,到時候,那熊絕對會失控發狂。”
他放下酒杯,語氣帶著惡毒的期待。
“啊,真是有點遺憾王妃命喪熊口的好戲呢,畢竟也是個美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