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原本倒地不起的巨熊,身軀猛地劇烈抽動了兩下。
竟然晃晃悠悠地,以一種極其僵硬的姿態,緩緩重新站了起來。
幸好小貍一直保持著高度警覺,在巨熊異動的瞬間——它便猛地竄上前,一口叼住寧姮將她甩上虎背,四肢發力,帶著她凌空飛躍出數丈之遠,險險避開了黑熊驟然揮來的巨掌。
幾日前初見時,“小黑”眼神雖然充滿野性與防備,卻始終保持著清明。
可如今蘇醒過來的母熊,雙目皆是駭人的猩紅,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著渾濁的涎水,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狂暴氣息。
這分明是被藥物刺激,進入了狂躁階段。
寧姮伏在小貍背上,抓住它后頸厚實的長毛,眉頭緊緊蹙起。
這下怕是有點棘手了。
赫連??剛想下令讓侍衛進場,卻被寧姮抬手制止,聲音清晰,“別讓人進來!”
這種情況下,來一個死一個,侍衛再多也只是徒增傷亡,白白浪費性命。
反正都是爛攤子,只能她一并收拾了。
秦宴亭在高臺上看得心急如焚,根本無法安坐,他猛地起身就要往下沖。
“姐姐,我來助你!”
若不是姐姐挺身而出,今日面對這發狂巨熊的,本就是他。
他豈能眼睜睜看著她獨自涉險!
“你也老實待著!”寧姮邊挽弓射箭,用箭矢阻擋巨熊狂暴的追擊,邊頭也不回地厲聲喝道。
小貍速度極快,身形靈活地在場中穿梭,但徹底發狂的巨熊爆發出的力量與速度也絲毫不遜色,好幾回那巨大熊掌都險險擦著寧姮的背脊掠過。
驚得場外眾人心膽俱裂,驚呼聲此起彼伏。
寧姮瞅準一個空隙,猛地借力,再次靈巧地攀回了那座數丈高的木臺。
那巨熊竟也緊追不放,龐大的身軀站起來,瘋狂地撞擊著木臺的支柱,整個高臺在它狂暴的力量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搖搖欲墜。
“吼——吼!!”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充斥著整個場地。
眾人這才駭然發覺,這熊方才與老虎纏斗時根本未盡全力。
如今被藥物徹底激發了狂性,力量、速度、破壞力都提升了數倍不止,簡直是一臺純粹的殺戮機器。
“阿姮!”陸云玨發覺自己的絕望無力。
他除了擔心,一點用都沒有。
赫連??面色鐵青,已然命人取來了他慣用的拓木強弓,眼神銳利如鷹隼,拉滿弓弦,“嗖”地一箭破空而出。
射中熊的一條后腿。
再一箭,深深沒入巨熊厚實的肩胛。
熊的皮肉雖厚,卻也不是鋼筋鐵骨。接連中箭,劇痛讓母熊猩紅的眼中閃過一絲短暫的清明。
它似乎認出了高臺上那個曾為它療傷、給它承諾的人類女子。
但這清明轉瞬即逝,隨即被更深的狂暴和痛苦淹沒。
母熊知道自己此番是在劫難逃了。
它的丈夫死于人類之手,它獨自懷著幼崽,只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將孩子生下來,卻沒想到,自己也落入了仇人的陷阱,被拿來當做挑釁和娛樂的工具。
它恨!它想殺光所有靠近的人類!
可是,那個雌性人類卻不一樣……她救了它,承諾會放它和孩子走……
那份短暫的溫暖和希望,曾讓它絕望冰冷的心裂開一絲縫隙。
可是如今,怕是……也不行了……一切都毀了……
狂暴的痛苦席卷腦海,在徹底失去清明的時候,母熊那曾經淌著淚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眼高臺上的寧姮。
那眼神里混雜著痛苦、絕望、一絲微弱的感激,以及……解脫的祈求。
寧姮看懂了。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一次從箭囊中抽出數支箭,搭上弓弦。
“咻——!”
數箭齊發,貫穿了巨熊的頭顱,以最利落的方式結束了它的痛苦,送了這命運多舛的母熊最后一程。
“轟——”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激起一片塵土。
這一次,它再也沒有動彈。
場內外,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回,是真的死了……
寧姮持弓的手指幾不可查地顫抖了兩下,她從高臺下來,走到那巨大的尸體旁,伸出手,輕輕替母熊將那雙未能瞑目的痛苦眼睛闔上。
她承諾過別人的,向來都會做到。
這是第一次……失言。
拳頭死死抵在冷硬的地面上。
“小貍。”抬起頭,聲音帶著滔天的殺意,“去!”
小貍何嘗不憤怒,動物之間雖有競爭敵對,卻也是最能理解彼此的,何況那還是個母獸,孕育著幼崽。
兔死狗烹,同為世間生靈,如何能獨善其身。
可惡的人類,該死!
壯碩如山的身軀猛地發力,如同炮彈般直接撞破了堅固的圍欄。
木屑紛飛中,在眾人驚恐駭然的尖叫聲中,那雙幽深的虎目鎖定了看臺上的殷璋,化作一道金黑相間的閃電,徑直沖了過去。
殷璋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死亡的陰影如同冰水澆頭,“跑!”
他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字,轉身就想逃竄。
但兩條人腿如何比得上蓄勢待發的虎腿?
他還沒跑出幾步,只覺眼前一黑,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撲面而來,隨后,整個視野便徹底陷入了永恒的昏暗——他的頭,被小貍張開的血盆大口整個含了進去。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地傳遍死寂的場地。
小貍將殷璋撲倒在地,虎頭用力一扯,那顆剛剛還布滿驚恐和難以置信表情的頭顱,便與他的身體徹底分了家。
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洶涌而出,濺射得到處都是。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恐萬狀的注視下,這頭暴怒的猛虎竟然開始旁若無人地嚼了起來。
堅硬的頭骨在它強大的咬合力下,發出令人頭皮發麻、汗毛倒豎的碎裂聲。
“咔嚓……咔嚓……”
所謂**凡身,不過野獸的尋常一餐。
這就是最原始、最殘酷的自然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