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亭來的時候,寧姮正在從百草堂回來的路上。
他刻意磨磨蹭蹭,茶水都快喝得尿急了,終于從余光里瞥見窗外熟悉的身影。
秦宴亭眼睛一亮,狀似自然地起身,對著床上的陸云玨拱手:“時候不早了,王爺哥哥好生休息,宴亭下回再來探望。”
說完,便快步朝門口走去。
他算準了時機,走到門口時,正好和寧姮迎面碰上。
“姐姐,好巧啊?居然在這里遇到你!”他表現得相當意外,仿佛是什么意外的邂逅。
寧姮被他這話弄得一愣,忍不住退后一步,抬頭看了看房門上的匾額,又看了看他。
“……這里好像是我家吧?”
在睿親王府碰見睿親王妃,是個很值得奇怪的事情嗎?
秦宴亭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頭,“就是很巧嘛!我專程來探望王爺哥哥,給他送老參來著,剛打算離開就碰到姐姐你回來了。”
綠茶攻略其一:自己做的“好事”,一定要留名。
寧姮果然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語氣溫和了些,“你有心了,多謝。”
“對了,我回去還有事,就不多留了……”說著,秦宴亭眼神期待地看向寧姮,“姐姐,你能不能送送我?就送到門口。”
這也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
寧姮點頭,“行,你等我一下。”
她先進了屋,把順手從街上買回來的山楂糕遞到陸云玨懷里——最近藥喝得多,他嘴巴里發苦,吃點這個開開胃。
又掖了掖被角,說了兩句話,才轉身出來。
“走吧,我送你到門口。”
秦宴亭看得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想:什么時候他也能有這個待遇就好了……
兩人并肩往外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你姐姐去北疆也有三個多月了吧,你收到她的信沒?”寧姮隨口問道。
“好像我娘收到過一封報平安的,我跟我姐……不熟,她才不給我寫信呢。”
他們姐弟倆平時在一起不是斗嘴就是打架,的確算不上是關系“熟絡”的親昵姐弟。
快接近王府大門的時候,秦宴亭突然站定了腳步。
“姐姐,等等。”
“嗯?”寧姮回頭看他。
只見秦宴亭迅速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閑雜人等,才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用錦緞包裹的小木盒子。
里面是對耳墜子。
“姐姐,生辰快樂!”秦宴亭將盒子遞到寧姮面前,羞澀地左右看,“……本來該后日再來賀你的,但是王爺哥哥病了,我想你肯定忙著照顧他,沒空理我,所以就……就提前給你了。”
看著眼前眸光亮亮捧著禮物,話里話外又帶著茶味的小狗,寧姮莞爾。
“可是,后日不是我生辰。”
“啊?不是嗎……”秦宴亭臉上的笑容和期待瞬間僵住,愣住了。
他可是專門去打探過的,平陽侯夫人柳氏就是在臘月十四產下一對龍鳳胎……難道是他記錯了日子?
本來,秦宴亭是看到寧姮為陸云玨的生辰如此大張旗鼓,恐怕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才想著要第一個給她送生辰禮物,留下深刻印象……
誰知道卻連日子都記錯了!
秦宴亭頓時像條霜后的茄子,蔫吧了,連頭上那對紅色小絨球似乎都跟著耷拉下來,沮喪之情溢于言表。
寧姮解釋道:“平陽侯的女兒的確是臘月十四生辰,但那是薛家女兒的,不是‘寧姮’的。”
“當初我被阿娘撿到,她并不知道我的具體生辰八字……這些年來,都是把除夕夜當做我的生辰,全家一起慶祝。”
有辭舊迎新之意,可以摒棄過去。
原來如此……秦宴亭恍然大悟,心情瞬間從谷底又飛揚了起來!
不是他記錯了,而是查到的信息有出入,那他就不是蠢蛋了!
“那也沒有多久了,再過十幾天就是除夕。姐姐,禮物提前送你也是一樣的!”
寧姮伸手,捻起那對耳墜仔細看了看。
是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造型別致,一只耳墜上面是彎彎的月牙,底下墜著個小太陽;另一只則是圓圓的滿月,底下墜著個小星星。
彎月與滿月,對應著月下姮娥。
日月星辰,構思確實巧妙,能看出是花了心思的。
但是,寧姮只是笑了笑,便將耳墜輕輕放回了盒子里,推還給秦宴亭。
“宴亭,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耳墜發簪乃私密之物,意義不同尋常……你還是收回去,留著將來送給你心儀的女子吧。”
秦宴亭只覺得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十分受傷。
“……姐姐,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他聲音帶著委屈和執拗,“我只心儀過你一個人……”
寧姮看著他年輕而熾熱的眼眸,輕輕嘆了口氣。
“宴亭,我不懷疑你此刻真心,但真心瞬息萬變……你還小,未來的路很長,會遇到更多的人和風景。”
男子二十才弱冠,他今年才十六,在她這個已經當了娘的看來,確實還小。
秦宴亭卻異常執拗,“若我二十歲,三十歲,乃至垂垂老矣,仍不改此心呢?”
寧姮沉默片刻,“若那時,你初心未改……那我會信你。”
秦宴亭眼中瞬間燃起希望的火光,急切追問:“……那你會等我嗎?”
寧姮卻笑了,“可是真等到垂垂老矣時,就算我信你,于我、于你,又還有什么意義呢?”
“不!有意義,我要你看到我的真心!”
年少總倔強,遇到心上人便會拋棄所有孤注一擲,秦宴亭握緊拳頭,目光堅定,“我要你親眼看到我秦宴亭,數十年如一日,不改此心,我會證明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