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秦宴亭這才看清。
那端坐著,面色沉肅的不是他爹鎮國公又是誰?
他頓時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抱怨道:“老爹你嚇死我了,下次來能不能提前吱一聲?人嚇人真的會嚇死人的!”
秦衡沒理會他的抱怨,直接問道,“干什么去了?”
秦宴亭眼神飄忽了一下,“我能干什么去?不就是出去玩兒了唄……老頭,你兒子我就不是塊成器的料,干不了什么正事,但也不會去干殺人放火的壞事,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鎮國公自然知道兒子的德性,也早就妥協了。
本來就是坨爛泥,也不指望能扶上墻。
平日里,只要不闖出什么大禍,他也懶得多管他和什么狐朋狗友廝混。
但此刻,鎮國公直接點明,“又去睿親王府了?”
秦宴亭掛外袍的動作微微一頓,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掛上了那副吊兒郎當的嬉皮笑臉,“嘿嘿,爹您消息真靈通。”
“這不是聽說睿親王病了嗎……咱們家也算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我去探望一下,表表心意,人之常情嘛。”
鎮國公臉色并未緩和,審視道,“這兩個月,你足足往睿親王府跑了十一次。”
比給親爹娘請安還勤快……
“怎么,是看上人家府里哪個美貌丫鬟了?”
鎮國公試探,“若是個身家清白的,為父倒是可以替你去向王爺討個人情,納進府……”
“哎呀爹,您說什么呢!”
秦宴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跳腳打斷,“本少爺是那樣膚淺好色的人嗎!也不是看不起丫鬟,但小爺的愛好還沒這么平庸!”
鎮國公看著他激烈的反應,心中那點不祥的預感反而更重了。
他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呵呵,是嗎?”
其實,鎮國公寧愿他是看上了睿親王府的某個丫鬟,只要兒子中意,他豁出這張老臉,也不是不能去求個情,討來給他。
他就怕……這個混賬東西挑戰些更刺激,更驚世駭俗的!
要是哪天跟他說,他看上的是睿親王本人……
——他絕對打斷這個混賬的腿!
畢竟鎮國公還沒忘,上次宮宴,這小子全程看著睿親王發呆臉紅的模樣……
前朝便有男風之事,雖不盛行,卻也不是開天辟地頭一樁。
不過鎮國公完全接受不了。
睿親王是很風姿出眾,也頗有才情,但他是個男人,且有妻有女,不僅這輩子,下下輩子都絕無可能!
秦宴亭不知道自己老爹的心思已經彎到了十萬八千里遠。
他眼珠滴溜溜轉了幾轉,湊到秦衡身邊,故作神秘道,“老爹,其實我這么勤快往睿親王府跑,是為了大哥。”
鎮國公秦衡根本不相信。
斜睨著他,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哦?”
“老爹你也知道的嘛,大哥從戰場上回來,傷了腿……雖然陛下開恩,讓他在朝中領了個閑職,不用再奔波,但他心里一直郁郁寡歡。”
秦宴亭露出幾分正經,“尤其是到了換季時節,他那傷腿就難受得緊,夜里都睡不安穩。”
“我這不是想著,多跟睿親王走動走動,打好關系,等時機成熟了,也好開口請王妃過來給大哥瞧瞧腿嘛。”
鎮國公狐疑地上下打量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兒子。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般細心體貼了?”
“說什么呢!”秦宴亭立刻挺直腰板,“小爺我一直都是這么體貼入微的好吧!咱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學著點兒!”
鎮國公仍有顧慮,雖京中無人不知睿親王妃醫術高明,她那位開醫館的養母醫術也頗為精湛。
“但是……”他沉吟道,“你大哥雖已成婚,但王妃畢竟是女子,這……是不是應該避避嫌?”
秦宴亭大叫起來,“老頭,你能再迂腐點嗎!這是看病,救命治傷的事兒!”
“若人人都要避嫌,那得了病的女眷是不是直接在家等死算了?難道要大哥為了那點虛頭巴腦的‘避嫌’,活活難受死?”
鎮國公被他這歪理氣得吹胡子瞪眼,抬手就敲了他一個爆栗。
“臭小子!怎么跟你老子說話的!”
秦宴亭齜牙咧嘴,卻依舊道,“本來就是嘛!醫者眼里只有病人,哪分什么男女?”
大兒子的腿傷,也一直是鎮國公心中的一塊大石。
見小兒子說得頭頭是道,雖然動機存疑,但若能因此請動睿親王妃,倒也不失為一條路子。
秦衡沉吟片刻,終于松了口:“……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
他頓了頓,“既然是為打點關系,要銀子的時候自己去賬房支,但一個月不準超過五百兩!”
他之前克扣了這小子的月錢,要是給多了,他一準又拿去胡天胡地。
聽聞有錢拿,秦宴亭的眼睛頓時就“布靈布靈”地亮了起來,猛地撲上去,響亮地在他爹那張嚴肅的老臉上親了一口,“老爹,我愛死你了!”
“您就放心吧,等我過幾天繼續去睿親王府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保證早日打動王爺王妃,把這事兒給辦成了!”
一大把年紀還被自己這混賬兒子糊了一臉口水,鎮國公那張老臉又是嫌棄,又是幾分不易察覺的受用。
他用力推開秦宴亭,嫌棄地抹了抹臉。
“滾蛋!臭小子,弄你老子一臉口水,沒大沒小!”
等鎮國公離開清暉院,秦宴亭這才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呼……好歹是蒙混過去了。
雖然他去睿親王府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他哥,但這事兒他確實記在心里。
憑他跟姐姐的“良好”關系,到時候提出來,一準能行。
既辦了正事,又能多一個名正言順去見姐姐的理由,簡直是一舉兩得。
他可真是太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