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侍衛面無表情,但眼神微微閃動,顯然被說中了某些心思。
張謙被戳穿打算,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指著李乾“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話,只能一甩袖子,咬牙切齒地快步往前走,恨不得立刻甩掉這個煞星。
“哼,跟老子玩這套,你還嫩點!”李乾冷哼一聲,不遠不近地吊在后面,如同押解囚犯一般。
這一路,張謙只覺得如芒在背,周圍路人的目光都讓他感覺是在嘲笑自己。
李乾則時不時陰陽怪氣地刺他兩句,什么“教子無方”、“家風不正”,氣得張謙七竅生煙,卻又不敢真的在金鑾殿外剛吵完架就又跟一個侯爺當街沖突。
好不容易熬到了張府門口,張謙幾乎是逃也似的快步沖進家門。
他夫人和張瀾正焦急地等在花廳,一見他回來,立刻圍了上來。
“老爺!怎么樣了?陛下怎么判的?是不是把那個天殺的李斯也抓起來打斷腿了?”
張夫人迫不及待地問道,臉上滿是期待和怨毒。
躺在軟榻上的張瀾也掙扎著抬起頭,激動地附和:“對啊爹!陛下肯定重罰那個匹夫了吧?我要他比我慘十倍!”
他們母子二人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仿佛已經看到了李斯凄慘的下場,臉上甚至露出一絲解恨的猙獰笑容。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戲謔的聲音如同寒冬臘月的冰水,從門口潑了進來:
“哼!要讓你們失望了!”
只見李乾領著傳旨太監和幾名面無表情的大內侍衛,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張瀾和張夫人一愣,看到李乾,下意識以為他是來賠禮道歉求饒的!
畢竟在他們看來,自己家才是苦主,皇帝肯定是偏袒他們的!
張夫人立刻挺直了腰板,臉上瞬間換上一副趾高氣昂、盛氣凌人的表情,尖聲道:
“李乾?!你還有臉來我們家?怎么,知道怕了?來求饒了?”
她甚至上前一步,用手指幾乎戳到李乾鼻子前:
“我告訴你!現在知道錯了?晚了!想求我們原諒?行啊!”
“先給你姑奶奶我磕三個響頭!再賠我兒十萬兩湯藥費!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張瀾也在榻上虛張聲勢地叫囂:“對!磕頭!賠錢!不然這事沒完!”
一旁的張謙急得滿頭大汗,拼命拉扯夫人的衣袖,壓低聲音急道:“蠢婦!別說了!快閉嘴!”
正在興頭上的張夫人哪里肯聽,反而一把甩開張謙的手,聲音更加尖利:
“拉我干什么?!憑什么不說!”
“他李家兒子打斷我兒的腿,他當老子的來磕頭賠錢不是天經地義嗎?!李乾!你還不快跪……”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突兀地響起,打斷了張夫人的叫囂。
不是李乾動的收,而是張謙被逼急了,反手給了自己夫人一個嘴巴,氣得渾身發抖:
“我讓你閉嘴!你聽不懂人話嗎?!”
張夫人被打懵了,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丈夫。
李乾冷眼看著這場鬧劇,臉上滿是譏諷和不耐煩,他懶得再跟這蠢婦多費口舌,直接對旁邊的太監拱了拱手:
“公公,勞煩,宣旨吧。讓某些人醒醒盹,別再做他娘的青天白日夢了!”
那太監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上前一步,唰地展開手中的黃絹圣旨,尖細的嗓音清晰地響徹整個花廳:
“旨意:查吏部侍郎張謙,治家不嚴,縱子行兇……其子張瀾,行為不端,有辱斯文……著,廷杖二十,閉門思過半年!欽此!”
圣旨念完,花廳內一片死寂。
張夫人臉上的囂張和怨毒瞬間凝固,化為極致的震驚和茫然,仿佛聽不懂圣旨的內容。
軟榻上的張瀾,臉上的興奮和期待徹底破碎,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慘白。
花廳內,圣旨的余音仿佛還在回蕩,卻帶來一片死寂。
李乾抱著胳膊,歪著頭,臉上那副“早就告訴過你們”的幸災樂禍表情毫不掩飾,他故意用夸張的口型對著軟榻上的張瀾無聲地說了句:
“懵——逼——了——吧?傻——眼——了——吧?腦瓜子是不是嗡嗡的?”
張瀾此刻是真的徹底石化了,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比身上蓋的錦被還要白。
舊傷處的劇痛似乎瞬間加劇,而想到那即將落在臀腿上的二十廷杖,他只覺得眼前發黑,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整個人僵在那里,連呼吸都忘了。
“不——!我的兒啊!”
吏部侍郎夫人率先打破了寂靜,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哭,仿佛天真的塌了下來。
她猛地撲到張謙身上,又是捶打又是哭喊:“你個沒用的窩囊廢!”
“連自己兒子都護不住!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你就眼睜睜看著瀾兒被打死嗎?!”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嫁給你這個廢物……”
張謙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氣和屈辱,被夫人當眾這般撕打哭罵,尤其是還有李乾這個死對頭和宮里太監在場,臉上徹底掛不住了。
他猛地一把推開夫人,積壓的怒火和怨氣瞬間爆發,指著榻上的張瀾厲聲罵道:
“你還有臉哭?!問問你的好兒子!問問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要不是這個小兔崽子滿口謊話,不肯跟我說實話,我能落到這步田地?!”
“現在全京城都知道了!”
“金鑾殿上,蘇婉清!你那個好外甥女!親口指證他行為不端,意圖調戲!人證確鑿!你讓我怎么辦?!我能怎么辦?!”
(沒有人比李乾更知道張瀾有多冤枉,但他只是嘴角咧得更開,看戲看得津津有味。)
侍郎夫人被吼得一愣,隨即尖叫反駁: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婉清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知書達理,她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她絕不會冤枉瀾兒!”
“不會?!”張謙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口不擇言地吼道:
“那你就去問問你那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問問她是怎么教女兒的!問問她們蘇家安的什么心!”
眼看這張家內部就要從埋怨升級成全武行,一旁等著行刑的太監終于不耐煩了,尖細的嗓子帶著冷意響起:
“張大人,張夫人!陛下的旨意已下,雜家還等著回宮復命呢。”
“您是讓雜家就這么干等著,看您家的熱鬧?”
這話如同冷水澆頭,張謙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他狠狠瞪了夫人一眼,示意她閉嘴。
李乾則在一旁陰惻惻地笑道:“公公說的是,陛下的旨意可耽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