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在心底做了一個決定。
與林牧時保持距離。
縱使如今她與時嶼快要分道揚鑣,但十六年來他對她的照顧,她銘記于心,并不想當一把他人手中的刀。
她彎腰坐進了車里,一整天的疲憊讓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自那天以后,時嶼就像消失了一樣,沒再出現在她的世界里,甚至連個微信和電話都沒有。
她也故意對林牧時表現得很冷淡,他給她發的寒暄信息,一條都沒再回復。
許若初想起在時嶼那還有些東西沒拿,特意選了個工作日上班的時間,想錯開對方。
可一進門她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時嶼根本就沒來過這里,這個房子還是她臨走前滿地狼藉的模樣。
甚至連吳媽都沒再過來打掃。
在許若初以為大學剩余的日子即將這樣毫無波瀾的結束時,她漸漸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她投的簡歷全部都毫無動靜,甚至連一個面試機會都沒有。
起初,她以為是今年就業形勢嚴峻并未過多在意,直到同宿舍成績遠不如她的蘇筱筱都拿到了二面通知,她卻連一封拒信都未曾收到時,她這股不對勁的感覺愈發濃烈。
她嘗試著給招聘的人事打去電話。
人事的小姑娘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原因,最后只能無奈地說了一句:“領導的決定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許若初瞬間想起時嶼那天在車里輕描淡寫說的那句話。
“畢業后來當我的秘書,我都安排好了。”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她腦中形成。
她不死心,嘗試著將簡歷換了個名字,稍作修改,再次向幾家之前心儀的公司投遞了簡歷。
這一次,回應來得很快。
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就收到了其中三家的面試邀請電話。
但她不可能真的頂著一個不存在的名字去面試,只好找借口婉拒。
事已至此,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許若初拿著手機,指尖冰涼,整個身子難以控制地顫抖起來。
她撥通了時嶼的電話,想質問他為什么答應了放她走,還要這樣繼續干涉她的人生。
可時嶼壓根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在第三次撥通時嶼的號碼卻立刻得到“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時,她終于明白了。
她被時嶼拉黑了。
時嶼并沒有要放她離開,而是換了一種更隱蔽更徹底的方式,繼續掌控她。
他要用現實告訴她,她離開了他,在這個社會上將會寸步難行。
一股混合著憤怒和屈辱的情緒在她胸腔里沖撞起來。
他憑什么?
憑什么在吻了她卻要娶別人以后,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掌控她。
僅僅因為他養育了她十六年,她就該像金絲雀一樣心甘情愿地被他控制,毫無選擇的權利嗎?
在這一瞬間,她甚至有些后悔六歲那年跟著時嶼回到時家。
幼小的她也未曾料到,那一時的光亮會給她今后的人生帶來什么樣的枷鎖。
她想去時嶼的公司當面問個清楚,他憑什么這樣對她。
然而當她頂著烈日,帶著一身怒氣沖到時嶼公司時,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就被人擋在了門外。
“抱歉,許小姐,您不能上去。”
“我找時嶼有重要的事。”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前臺臉上依舊掛著職業微笑,語氣溫和有禮,說話的內容卻讓許若初渾身發涼。
“對不起,許小姐,時總特意吩咐的,不允許您上去。”
時嶼不僅拉黑了她,還對她下了封殺令,現在連見她一面都不肯了。
她低估了時嶼的手段。
他這般冷眼旁觀她的狼狽和掙扎,只不過是想等著她熬不住了,然后低下頭回去求他。
巨大的無力感瞬間澆熄了她一路積攢的怒火,只剩下透心的冰涼和絕望。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離開的,回到宿舍,她將自己埋進被子里,一動不動。
她靜靜思考著接下來的打算。
海城的工作大約是找不到了,可她從小便生活在這座城市,許家也落根于此。
她確實沒有勇氣離開,時嶼大約便是吃準了她這一點,才會這般肆無忌憚。
許家……
許若初喃喃念叨著這兩個字,抱著最后一絲希望給她母親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久到她以為又會像童年無數個夜晚一樣無人接聽時,電話居然被接通了。
背景音里傳來悠揚的小提琴曲,母親冉凝帶著笑意的聲音遠遠而來:“這個調子很美,記下來……”
“媽?”許若初小心翼翼,生怕打破對面的氣氛。
電話那頭的音樂聲戛然而止,冉凝的聲音清晰起來,“若若,有什么事嗎?我跟你爸正在找靈感呢。”
語氣是慣有的疏離,仿佛就只是對一個遠房親戚客套寒暄。
“媽,我要畢業了,在找工作,遇到點困難……你和爸能不能跟爺爺說說……在許家給我留個職位,或者……你有什么人脈……”
“若若。”對面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她的話,“時嶼不是說在時家給你留了位置嗎?”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于生硬,冉凝放緩語速:“你也知道許家現在是你大伯的,爺爺早就不管事了,我們常年不在,你也沒在許家長大,他們是不可能讓你進許家的公司的。至于人脈,我離開設計圈這么多年,早就淡了。”
”可是……“剛才說的話已經耗費了許若初巨大的勇氣,接下來的話她再也說不出口。
她不可能告訴對方,她與時嶼如今的關系已經鬧僵,她要么硬氣地與他對抗到底,要么放下尊嚴低頭認錯。
可顯然,許家沒有給她底氣,她與母親的關系疏離得好似陌生人一樣。
“你好好跟時嶼打好關系,他不會虧待你的。”冉凝用一種“為你好”的語氣囑咐她。
“他馬上要訂婚了。”
對面那頭沉默了半晌。
許若初能想象到母親臉上可能出現的錯愕,心中可悲地升起一絲微弱的期待。
或許母親會替她感到一絲不平?
又或許會意識到她的處境艱難,愿意幫她一把。
然而,冉凝再次開口說的話卻狠狠地給了許若初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