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幾秒,緩慢清晰地吐出幾個字,帶著一種誘哄的意味,“你和我訂婚。”
“訂婚?”她重復呢喃著這兩個字。
“嗯,你需要一個名分讓你最快地從時嶼那搬出來。”
林牧時推了推眼鏡,算計的精光被完美的藏在鏡片之后,“但這事得去老宅那邊過了明面才行,不然以時嶼的性格未必當真,就算當真了他也不會這樣心甘情愿地放你走。”
許若初懂他的意思。
時家看重門面,尤其是蘇冉。
只有將事情擺上臺面,時嶼才會有所顧忌,至少明面上不能干涉她的去留。
一個叔叔,有什么立場決定親侄子的未婚妻住在哪?
道理清晰,利弊分明,但一想到時嶼可能會有的反應,她就有些畏懼地產生了一點動搖,“可是這樣……會不會草率了,我們……”
“這就是權宜之計,只要他放你走了,我們的婚約隨時可以解除。”林牧時看穿了她那點心思。
他聲音不高,一針見血地點破了她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你現在還期待什么呢?小初,他馬上就要結婚了。”
車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許若初低下頭,雙手無措地相互摩挲著。
十六年依賴帶來的枷鎖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掙脫的。
從十八歲那年鼓足勇氣表白被拒后,她就沒再表露過心意,但那份異樣的情愫依舊在心底生了根發了芽。
而在這四年里,時嶼流露的溫柔和占有欲,都成了滋養這份情愫的養料。
她總以為,只要她足夠好,足夠聽話,總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
可現實的殘酷竟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抬起頭,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微顫,“好,按你說的辦。”
車內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曖昧。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車停在了學校門口,“到了。”
林牧時說著,但卻沒有立刻解鎖車門。
“小初,”他喚她,“演戲要投入七分真,才能騙過最精明的觀眾。”
說罷,他突然傾身過來,淡淡的墨香隨著呼吸纏繞過來,眼神染上幾分繾綣的曖昧。
許若初身體一僵,呼吸驟然屏住,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籠罩下來,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的手越過她,按在了她座椅旁的安全帶卡扣上。
“咔噠”一聲輕響,安全帶彈開。
他并沒有要吻她。
意識到自己會錯意,許若初的臉頰瞬間發燙。
她羞愧地推開車門,落荒而逃。
林牧時瞬間褪去所有偽裝,嘴角緩緩勾起一個饜足的弧度,輕聲呢喃:“晚安,我的未婚妻。”
這個詞在他唇齒間碾過無數遍,浸滿了六年放逐生涯的陰暗執念。
他拿起手機,冷靜地撥通一個電話,面色陰冷:“把明天我帶許若初回老宅的消息透露給時嶼……”
……
許若初硬著頭皮答應跟林牧時回老宅時,沒想過時嶼也會在。
畢竟自從他22歲執意帶著她離開老宅獨自生活后,一個月也回不來一次。
時嶼的存在讓她方寸大亂,她下意識就想從林牧時的臂彎中抽回自己的手。
林牧時的反應更快,他手指驟然收緊,將她的整只手溫柔地包裹進了掌心。
他側頭靠近,在她耳邊輕聲安撫,“別怕,有我。”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挺直腰背,努力偽裝得淡定從容,但裙子下的雙腿還是不受控制地發著顫。
“小叔叔。”林牧時牽著她的手,走到時嶼的面前打招呼。
時嶼獨自坐在沙發上,指尖捻著未點燃的煙,在聽到聲音后,才極其緩慢地抬眸。
他提前收到消息,本以為只是林牧時幼稚的挑釁,但親眼看到許若初被那樣乖順地被另一個男人牽著手,那種刺目的親昵還是瞬間點燃了他胸腔里的火。
他閉上眼眸,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強行將這怒火壓了回去。
再睜眼時,眸中已是一片沉靜。
“躲什么?過來!”
許若初僵在原地,雙腳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
林牧時上前半步,巧妙地用半個身體擋住了她,將她護在身后,眼里帶著挑釁:“小叔叔,您嚇著她了。”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從廚房走出來的蘇冉,自然而然地引入正題。
“正好今天您和奶奶都在,我和小初有件事想要告訴你們。”
蘇冉端著果盤走過來,敏銳地察覺到客廳里的詭異氣氛,目光在神色各異的三人之間逡巡,“有什么話坐下慢慢說。”
林牧時順勢攬住許若初的肩膀,將她帶到離時嶼最遠的位置坐下,自己則站在她身側,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的另一側肩上,以一種宣告主權的姿態將她圈進自己的懷里。
他平靜迎上時嶼尖銳的目光,咬字格外清晰:“奶奶,我和小初打算訂婚。”
這顆驚雷猝不及防地原地炸開。
時嶼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眉頭幾乎要擰成結,他從牙縫中碾出幾個字,尾音拉得很長:“你……再……說……一……遍?”
他死死地盯著林牧時,試圖在他臉上找出任何破綻。
他不懼林牧時對他的恨意,卻無比忌憚他對許若初近乎偏執的覬覦。
林牧時冷笑:“我和小初準備訂婚,時間還沒有定,先等小叔叔辦完吧。”
“你敢!”時嶼猛地站起身,指尖的煙被他狠狠掐斷后摁進了煙灰缸里。
他步步逼近,眸中泛起陰鷙,語氣帶著點咬牙切齒的狠:“林牧時,我最后警告你一次,離她遠一點。”
這聲警告背后,藏著多少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慌。
他猛地偏過頭,將目光鎖在一直低著頭的許若初身上,“許若初,抬起頭,你告訴我,這是你的意思?”
許若初的心跳瘋狂地跳動起來,她強迫自己抬頭,卻沒有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是……小叔叔,我想跟牧時哥哥在一起。”
“呵,牧時哥哥?”時嶼輕嗤一聲,那雙淡漠的桃花眼危險地瞇起,說出口的話不自覺地夾著酸,“他才回來多久?你們就這么親密了?”
“喲,這唱的哪一出啊?”一個帶著明顯戲謔的男聲從樓梯口處飄來。
時遂穿著一件騷包的亮色家居服,嘴里叼了根沒點燃的雪茄,懶洋洋地倚在二樓欄桿處,顯然已經看了好一會的熱鬧。
他臉上掛著笑,眼神在樓下的幾人之間來回掃視,滿是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