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中村的出租屋卻亮如白晝。
那臺拼湊起來的電腦屏幕上,音頻軟件的波形圖正隨著一段溫柔的鋼琴旋律靜靜起伏。林驍戴著監(jiān)聽耳機(jī),閉著眼,任由光良原版《童話》的Demo在耳邊循環(huán)播放。
干凈,溫暖,像一個鄰家大男孩在講述一個純真的夢。
但林驍想要的,不止于此。
他摘下耳機(jī),揉了揉有些發(fā)脹的太陽穴。這首歌的內(nèi)核是“守護(hù)”與“相信”,如果僅僅是單方面的傾訴,力量終究單薄。在這個信任變得越來越稀缺的年代,他需要的是一種雙向奔赴的情感共振。
“如果……做成男女對唱呢?”林驍喃喃自語。
男聲是堅定的承諾,女聲是溫柔的回應(yīng)。一個負(fù)責(zé)構(gòu)建童話的世界,另一個則負(fù)責(zé)住進(jìn)這個童話。情感的層次感和敘事的完整性,將瞬間提升一個維度。
“你在想什么?”
身后傳來蘇晚晴清泉般的聲音。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他的身后,身上還帶著沐浴后的淡淡馨香。因?yàn)榘疽梗龥]有化妝,一張素凈的小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動人。
“我在想,怎么讓這首《童話》變成只屬于我們的歌。”林驍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鎖在屏幕上,“我想把它改成男女對唱,加入一段女聲的視角。”
蘇晚晴的眸子亮了一下,她走到林驍身邊,俯身看著屏幕上的音軌。這個距離很近,她柔軟的發(fā)絲甚至有幾縷輕輕掃過了林驍?shù)募珙^,帶來一陣微癢的觸感。
“我……我可以試試嗎?”她輕聲說,帶著一絲不確定和一絲期待,“我剛才聽的時候,腦子里有一段旋律,或許可以加在間奏里。用鋼琴的即興獨(dú)奏,讓整個旋律線更有呼吸感,像是在……等待一個回答。”
林驍?shù)男南冶惠p輕撥動了一下。
他側(cè)過頭,對上蘇晚晴那雙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沒有了初見時的警惕和疏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然的信任和對音樂的純粹熱愛。
“好。”林驍?shù)淖旖枪雌鹨荒ㄐσ猓熬桶茨愕母杏X來。”
他拉過旁邊的一張椅子,示意她坐下。
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瞬間變成了一個只屬于他們兩人的世界。窗外是城市的喧囂,屋內(nèi)卻是音符在靜靜流淌。
林驍負(fù)責(zé)主干編曲的調(diào)整,將原本的配器拆解、重構(gòu)。他保留了鋼琴的基底,卻在鼓點(diǎn)上做得更柔和,加入了更具包裹感的弦樂,讓整個氛圍從一個人的獨(dú)白,變成了兩個人依偎時的低語。
蘇晚晴則戴上另一副耳機(jī),坐在那臺小小的MIDI鍵盤前。她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跳躍,沒有譜子,全憑感覺。一段空靈而略帶憂傷的鋼琴華彩,如月光下的溪流,自然而然地從她的指尖傾瀉而出,完美地嵌入了男聲唱段的間隙。
“就是這個感覺!”林驍眼中爆發(fā)出光彩。
蘇晚晴的即興,不僅是炫技,更是對歌曲情緒的精準(zhǔn)解讀。那段旋律,像一聲無言的嘆息,又像一句欲說還休的問詢,讓整個故事充滿了張力。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墻上的掛鐘時針,悄然劃過了“3”字。
他們幾乎沒有交談,所有的溝通都通過音樂完成。他拋出一個和弦,她就能接上一段旋律;她哼出一個音高,他就知道該用哪種音色去承托。這種默契,超越了語言,直抵靈魂深處。
副歌部分的歌詞,兩人反復(fù)推敲。
“我愿變成童話里,你愛的那個天使……”林驍輕聲哼唱著主旋律。
蘇晚晴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忽然停了下來。她咬著筆桿,輕聲接了一句:“若不是因?yàn)閻壑恪?/p>
林驍?shù)膭幼饕活D。
“怎么會……”他順著她的思路往下唱,聲音不自覺地放得更輕,“……夜深還沒睡意。”
“每個念頭都關(guān)于你。”蘇晚晴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想,這就是我想說的話。”
凌晨三點(diǎn),副歌部分最終定稿。
“若不是因?yàn)閻壑悖鯐股钸€沒睡意。
每個念頭都關(guān)于你,我想你,想你,好想你。”
簡單的幾句詞,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整首歌最柔軟的內(nèi)核。它不再是一個虛幻的童話,而是每一個陷入愛情的普通人,在深夜里最真實(shí)的心聲。
錄音開始。
林驍先錄完了自己的部分,他的聲音沉穩(wěn)而堅定,像是在構(gòu)筑一個堅不可摧的城堡。
輪到蘇晚晴。
她站在那支嶄新的紐曼U87麥克風(fēng)前,戴上耳機(jī),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忘了有多久,再沒聽到你,對我說你最愛的故事……”
她的聲音一出來,林驍就閉上了眼睛。太干凈了,干凈得仿佛能洗滌靈魂。但在這份干凈之下,又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傷感,那是被林驍引導(dǎo)出來的,屬于這首歌的底色。
錄制進(jìn)行得很順利,直到那段新加的副歌。
“若不是因?yàn)閻壑悖鯐股钸€沒睡意……”
當(dāng)唱到這里時,蘇晚晴的聲音突然帶上了一絲無法控制的顫抖。她猛地停了下來,摘下耳機(jī),背對著林驍,肩膀微微聳動。
“對不起……我……”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這段太悲傷了,我好像……我好像真的在哭。”
林驍沒有說話。他起身,走到她身后,卻沒有碰她,只是將一杯溫水輕輕放在她手邊。
“沒關(guān)系。”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音樂本就是情緒的鏡子。它照見了你心里的東西,說明我們做對了。”
蘇晚晴轉(zhuǎn)過身,眼眶紅紅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她看著林驍,看著他那雙深邃而溫柔的眼睛,心中那股翻涌的情緒,忽然就找到了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戴上耳機(jī)。
這一次,她沒有再壓抑自己的情緒,而是將那份心酸、那份思念、那份委屈,完完全全地融入了歌聲里。那已經(jīng)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傾訴。
混音完成時,窗外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林驍將最終的成品導(dǎo)出,看著屏幕上那個閃爍的光標(biāo),久久沒有命名。
“叫《童話》嗎?”蘇晚晴輕聲問,聲音因?yàn)榘疽苟行┥硢 ?/p>
“不。”林驍搖了搖頭。他轉(zhuǎn)過頭,看著身邊這張寫滿疲憊卻依舊清麗的臉龐,一字一句地在鍵盤上敲下了一個新的名字。
“它叫,《如果我是你》。”
如果我是你,是否也會在深夜里輾轉(zhuǎn)難眠?
如果我是你,是否也會為了一個虛幻的童話,奮不顧身?
這首歌,已經(jīng)不再是光良的《童話》。
它成了林驍和蘇晚晴的《如果我是你》。
“這張專輯的第一主打,就是它了。”林驍看著屏幕上的歌名,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