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那句話的話音剛落,他便偏過頭,突然察覺到了什么聲音。
“有人。”
“等……”
玉惜轉身試圖伸手抓住他,但卻只來得及抬手,而對方微涼的衣擺拂過了她的指尖。
黑色的毒鏢無聲刺穿了空氣,直直攻向外面。
又是一個聽聞謝府二小姐美名,試圖夜探深閨、圖謀不軌的人被殺死。
重物落地的悶哼微不可聞,以至于玉惜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和貴女的閨房格格不入的殺手站在她身邊,一襲黑衣的他就像闖入了精致華麗的仕女圖當中的水墨畫當中的人物,如此突兀又顯眼。
敵人突然出現,也打斷了剛剛的氛圍。
無面微微偏頭,整張面容更是隱藏在黑色面罩與斗笠之下,一絲外露的肌膚都無法看見。
因此自然也無法讓人看見他剛剛直白說出想要的代價時,不符合冰冷殺手形象的不自在。
抬手間便將一人毒殺,他又恢復了那副干脆利落的模樣。
同時也可借此逃避剛剛的話題。
在玉惜開口以前,他就直接消失在了房間內。普通人的肉眼看,幾乎如同鬼魅一般,直接隱沒在了空氣中。
這種隱匿的功法在普通人眼中看來簡直如同神鬼一般莫測。
玉惜只知道他又走了。
她瞬間安靜低落下來,攏好剛剛敞開的衣領,但是外衫幾乎已經散落,她干脆就不去撿床上的腰帶,而是直接褪下了那繁復的外衫。
肌膚仿佛還殘留著剛剛被觸碰時的觸感。玉惜自己伸手撫了撫頸側和肩膀,卻只帶來徒勞的不滿足。
窗外的風輕輕吹進來,也讓燭火微微晃動,安靜到連一點火焰噼啪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到。
玉惜下去吹了燭火,但是她在錦繡堆里被嬌生慣養習慣了,寢衣在哪也不知道,更無法自己更衣。
只能邊走邊脫得只剩里衣,而后摸索著要回床上睡覺。
剛剛無面分明是在逃避自己。
即使玉惜幾乎是被圈禁在小院里謹小慎微、循規蹈矩慣了的姑娘,但也是正經的相府嫡女。金銀軟玉嬌養著長大的小姐。
稍有不順心,就覺得煩悶,便要拿床頭的小擺件來出氣。
她坐在繡床上,直接把一個古瓷擺件往外丟。
但是沒聽到擺件摔碎的聲音,更沒聽見咕嚕嚕滾落地上的動靜。
玉惜蹙眉去瞧,卻什么也沒看見。
殺手出現向來隱匿蹤影,但為了讓玉惜知曉自己出現,無面走過來時故意發出了腳步聲。
待他走到窗邊,月光可傾灑到的范圍內,身形這才逐漸顯露。
無面踩上一階木階,也踩上了這木漆描金的繡床作為整體的木質邊沿。
這繡床打造得厚重又華麗,往里探的人,就如同是進了四四方方,只有一面敞開的籠子。
而坐在床上的嬌弱貴女,是天底下最美麗華貴的鳥雀。
但在無面眼中,她不是鳥雀,而是眼中向往著自由的珍寶。
白天和黑夜對他來說都沒什么分別,于是玉惜的表情在他眼中依舊清晰。
少女正有些呆愣,紅潤潤的唇微張,盯著他瞧,仿佛是不敢相信他還會回來。
無面把手中的擺件遞還給了她。
十指纖纖的嬌嫩雙手一齊試探了過來,雙手捧走了那小擺件。
寡言的殺手沉默片刻,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終究還是多說了一句解釋的話:
“我是去處理尸體。”
“嗯。”
無面之前一直用嗯來回應話嘮好友,現在輪到他絞盡腦汁,不知如何接話了。
他敏銳察覺到貴女依舊心情不好,但他卻不知道要怎樣哄她。
玉惜不是他的寶庫里那些不會說話的寶物,也會有自己的情緒和他讀不懂的想法。
無面又一次理解到眼前人和那些寶物之間更大的差別。
殺手就這樣一直站在床邊,甚至都忘記了自己還給她帶來了一個華美異常的流蘇釵子。
還是玉惜先開口:“你說你想親我,那如果我許的愿望就是你親我呢?”
她說完這句話之后,就抬頭想看無面的表情,卻見他低頭逃避她的視線。
“不行,那是代價,不是愿望。”
“你怎么這么不知變通?”
玉惜盯他,他依舊堅持。
于是她不得不放棄,轉而提出另一個要求:
“那你每天都要來看我。”
殺手搖頭。
“這次又是為什么?明明這個愿望那么簡單。”
玉惜的語氣有點小生氣了,惹得對方一改冷靜寡言,語氣多了分不易察覺的努力辯解。
“因為……我一直每天都來。”
他說完以后,還主動建議她,“如果你也想要我親你,可以許些更難的愿望。”
“誰想要你親我了?”
少女小發雷霆,清甜的嗓音像是在撒嬌,實際上也的確是嬌嗔。
殺手又低下了頭。
分明他一身裝扮加上裝扮,冷酷肅殺,此刻卻好像是在嬌媚的夫人面前被訓斥的相公一樣。
玉惜看得可愛,本來沒多少的氣也消了。
“那我要你每天都要來抱我,但是不能讓任何人發現,這個愿望怎么樣?”
無面評估難度尚可,于是點了點頭。
玉惜又說:“你過來點啊。”
“嗯。”
散發著冰冷氣息的殺手,就這樣聽話走了過來。
玉惜抬頭看他,扯了扯他腰帶上掛的玉佛,問他:“你怎么不帶我送你的那個平安扣?”
“會弄丟。”
她問一句,他就答一句,透露出死板的、極具反差感的乖巧。
“我要睡覺了。”
無面點點頭,手指微抬,那扇敞開的雕花鏤空窗戶便完全關好了,不透露任何光線進來。
室內徹底陷入黑暗。
玉惜只聽到很細微的聲音,揣測著無面是不是在摘斗笠和護腕。
她往里挪了些,又躺好。很快感覺到被子被掀起一角,冰冷的氣息再次侵入。
不等無面伸出手臂抱過來,玉惜就主動鉆進了他的懷里。
她摟緊了他勁瘦又有力的腰,把整張臉也貼進了他的懷里。
即使那溫度冰涼,她也終于克制不住面上的滿足,在心底也悄悄喟嘆著。
擁抱好舒服。
喜歡這樣貼著他。
喜歡他、想要他,想要他的一切注意力和視線,想要他的全部愛意。
喜歡、
喜歡。
想要。
……
玉惜把能貼緊的所有肌膚都貼上,一直沒有得到好好的皮膚接觸而空虛的靈魂終于得到了慰藉。
看著很是冷硬如石頭般的殺手,其實摸起來也是軟的。
玉惜沒有控制住,按了兩下他的胸肌,而后就被輕輕抓住了手腕。
無面在短暫的沉默當中手臂收緊,不讓她亂動,也好好抱著她。
玉惜,他迄今為止最想要擁有的、珍貴的寶物。
喜歡,想要,無論是她屬于自己,還是自己屬于她。
無論胸腔中鼓脹著多么難以忍耐的占有欲,無面還是眼神都未曾變過。
他只是專注看著她。
之前只能趁著入夜待在少女床邊,窺探她,悄悄撫摸她頭發的自己,如今已經可以光明正大躺在她的床上,擁抱她。
還有觸碰。
他的手掌因為緊握著玉惜的手,也被染上了一些溫熱的溫度,這也讓他愈發貪戀起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中的感覺。
玉惜今天一天大約是累極了,被他抱著之后,很快就已經呼吸綿長睡著。
無面像往常在她床邊時的無數次一樣,看著她的睡顏,眼瞳比夜色更加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