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更不行,有個狗熊窩,這時候正是冬眠的時候,驚了它要出大事。"
調查組在山里轉了三天,累得夠嗆,啥大型動物都沒見著,倒是采了不少植物標本。
第四天,那個瘦高個兒坐不住了。他找到林東:"林知青,我想單獨進山看看。"
林東心里一緊,面上卻笑著:"那感情好,我讓王大壯陪您。"
"不用,我自己去。"
"那可不行。"林東態度堅決。
"這山里不比城里,沒個熟悉地形的,容易出事。”
“去年有個外地記者,非要自己進山采風,結果迷了路,要不是我們及時組織人搜山,怕是要喂狼了。"
瘦高個兒還想說什么,周副縣長開口了:"林知青說得對,安全第一。"
接下來的幾天,瘦高個兒確實單獨行動了幾次,但每次都有王大壯的人遠遠跟著。
他想去的地方,不是路被意外堵死,就是突然冒出各種危險。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可疑的痕跡,剛要仔細查看,遠處就傳來一陣瘆人的嚎叫聲。
"快走!"陪同的獵人臉色大變,
"是狼!這個季節的狼最兇,咱們人少,趕緊撤!"
等他們跑出老遠,那嚎叫聲卻又消失了。
瘦高個兒想回去看看,獵人堅持不讓:"您要是出了事,我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就這樣,調查組在靠山屯待了整整一個星期。
臨走前的晚上,周副縣長找林東單獨談話。
"林知青,"他推了推眼鏡。
"我知道你們山里肯定有些事。但我也理解,這年頭,老百姓過日子不容易。只要不出大事,不危害群眾安全,有些事……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
林東聽出了話里的意思,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周縣長,您放心。靠山屯的老少爺們兒,都是本分人。我們就想好好種地,好好過日子。"
周副縣長點點頭:"那就好。不過,"他話鋒一轉。
"上面對這事很重視。雖然這次沒發現什么,但不代表就這么完了。你們自己心里要有數。"
第二天一早,調查組的車開走了。
林東站在村口,看著揚起的塵土,心里五味雜陳。
這一關是過了,可下一關呢?
第二天,林東找來李長山和王大壯。
三個人蹲在村委會后頭的柴火垛旁邊,一人一根煙,抽得煙霧繚繞。
"得給它們找個新地方。"
李長山吐了口煙:"往哪兒找?這十里八鄉的,哪兒還有那么隱秘的地方?"
"往深山里走。"林東眼睛望著遠處的山影,"越遠越好。"
王大壯撓撓頭:"那得多遠?你一個人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林東把煙頭摁在地上,"這事兒,人越少知道越好。"
從那天起,林東就開始了他的"找山"之旅。
他跟村里說是去考察林場,實際上是背著一個破軍挎包,裝了幾個窩頭、一壺水、一把獵刀,就往深山里鉆。
那時候沒有什么GPS,連個像樣的地圖都沒有。
林東全憑著老獵人的本事,看太陽辨方向,看樹皮認南北,看鳥飛知水源。
他走過了多少山頭,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的前一天,林東終于找到了一處地方。
那是個被群山圍著的盆地,像老天爺專門給山君留的一個窩。
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只有一條被密林遮掩的小道能進去。
里頭水草豐美,野物成群,簡直就是個世外桃源。
林東在那兒待了三天,把地形摸了個透。
最難的是挖洞。
林東找的那個天然巖洞雖然大,但里頭亂石嶙峋,得清理平整。
他一個人,拿著鋼釬和錘子,一點一點地鑿。
手上的血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最后結成了厚厚的老繭。
有一天,他正在洞里干活,突然聽見外頭有動靜。
他趕緊熄了馬燈,握緊獵刀。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頭黑瞎子路過。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賊,偷偷摸摸的,連個黑瞎子都能把他嚇一跳。
洞挖好了,還得偽裝。
林東從附近移栽了不少樹苗和灌木,種在洞口周圍。
又搬來大石頭,擺成自然的樣子。
最后,他還特意弄了些苔蘚,貼在石頭上,看著就像長了幾十年似的。
忙活了大半年,新巢總算是建好了。
接下來就是最難的一步——把大山和小雪弄過去。
想讓它們乖乖跟著走一百多里山路,那是做夢。
林東想了個法子。他先是減少投食,讓它們有點餓。
然后在通往新巢的路上,每隔一段就放點肉,還都是它們最愛吃的野豬肉。
頭一次,大山跟著肉味走了十來里,發現不對勁,掉頭就跑回去了。
林東不急,第二天接著來。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把它們往前引。
最驚險的是過一條山澗。
那澗不寬,但水流湍急。林東在對岸放了一整只狍子,香味飄過來,饞得大山直流口水。可它就是不敢過水。
林東沒辦法,只好自己先趟過去,在對岸學虎叫。
這一叫不要緊,把小雪給急了。它"嗷"的一聲,一個猛子就扎進水里,游了過來。
大山一看妹妹都過去了,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就這樣,走走停停,用了整整七天,林東終于把這哥倆帶到了新家。
看著它們在新巢里轉悠,熟悉環境,林東的心里五味雜陳。
他在洞口坐了很久,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臨走的時候,大山突然跑過來,用大腦袋蹭了蹭他的腿。那一刻,林東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摸了摸大山的頭:"好好活著,別讓人發現。"
下山的路上,林東走得很慢。每走幾步就回頭看看,直到那個山谷完全被密林遮住,再也看不見了。
回到村里,白雪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事情辦成了。
她給他端了碗熱湯面,里頭臥了倆雞蛋。林東吃著吃著,眼淚就掉進了碗里。
"哭啥?"白雪給他擦擦臉,"它們在那兒,比在這兒安全。"
"我知道。"林東吸了吸鼻子,"就是……舍不得。"
從那以后,林東每個月都會悄悄進山一次,遠遠地看看。
看到它們過得好好的,他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