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川攥著掌心發燙的青銅鎖碎片,指縫里還殘留著寒潭黑血的腥氣。方才水鬼嘶吼的余響仿佛還在耳膜震蕩,尤其是那些纏繞著直播代碼的數據流——幽冥殿把邪術與現代技術揉雜的手段,總讓他想起阿朵臨終前說的那句“數據背后的人心”。
“這里的結界能暫時隔絕數據流。”楚雪的破劫劍在前方開路,劍身流淌的寒光映著滿架古籍,“但最多只能撐兩個時辰,我們得抓緊時間。”她的聲音比往常冷硬,握劍的指節泛白,林小川注意到她袖口沾著的潭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留下淡黑色的印記。
李雨桐把改裝過的電磁探測儀貼在書架上,屏幕跳動的綠線突然變成刺目的紅:“找到了!能量反應就在第三排!”少女踩著木梯爬上去,指尖拂過泛黃的書脊,突然“呀”地低呼一聲——一本封面寫著《靈界異聞錄》的線裝書正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是血液順著裝訂線往下淌。
“小心點。”蘇清瑤遞過白手套,她的凈世玄冰吊墜碎了大半,僅剩的冰晶在領口閃爍,“這書的年份至少三百年,紙張脆得像枯葉。”話音未落,李雨桐已經小心翼翼抽出那頁邊角焦黑的殘頁,血漬浸透的紙上,用朱砂畫著的七星鎖圖案正與林小川掌心的碎片產生共鳴,星紋在月光下同步發亮。
“血月將至,四族必亡。”楚雪的指尖剛觸到字跡,破劫劍突然發出嗡鳴,劍身浮現出與殘頁相同的紋路,“這字跡...和三百年前那場大戰的戰報如出一轍。”她猛地轉頭看向林小川,眼神復雜得像揉碎的星光,“你爺爺的筆記里,有沒有提過‘四族盟約’?”
林小川把碎片按在殘頁上,星紋嚴絲合縫地嵌進圖案凹槽,他能感覺到兩股力量在掌心沖撞:“只說過狐、熊、蠱巫和玄清派曾聯手封印血月,但...”話音突然頓住,殘頁背面在碎片的照耀下浮現出半行蠅頭小楷:“唯有以...”墨跡在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刻意撕去。
“唯有以什么?”李雨桐舉著手機拍照,閃光燈照亮殘頁邊緣的焦痕,“看起來像是被火燎過...等等!”她突然放大照片,血漬暈染的空白處隱約有幾個字,“‘數據’...‘枷鎖’...難道是‘唯有以數據為枷鎖’?”
林小川的心臟猛地一縮。阿朵犧牲時化作的碧光融入青銅鎖的畫面閃過腦海,那只鉆進他眉心的金蠶蠱突然發燙,像是在印證少女臨終的話。他正想開口,殘頁突然冒出青煙,暗紅色的血字在火焰中扭曲成數據流的模樣。
“快拍!”蘇清瑤伸手去搶,指尖剛觸到紙張就被燙得縮回,“這是玄清派的‘燃憶咒’,見光即焚!”李雨桐手忙腳亂地連拍十幾張,直到殘頁化作灰燼飄落在地,少女盯著屏幕放大的最后一張照片,突然倒抽冷氣:“灰燼里...有個符號!和寒潭鎮妖碑上的詛咒一模一樣!”
楚雪用劍挑起一縷灰燼,破劫劍的光芒讓那些粉末暫時凝聚:“這不是詛咒,是坐標。”她指向灰燼組成的歪扭圖形,“對應著青嵐村的七個靈力節點,最后指向...”話音被四人同時響起的短信提示音打斷,屏幕上跳出相同的匿名信息:“好奇心會害死貓,青嵐小學,今夜子時。”
“是黑袍人!”李雨桐的手機突然自動播放一段錄音,黑袍人的笑聲混著電流雜音,“小川,想知道殘頁上缺的那半句話嗎?去看看那些被數據污染的孩子吧——他們會教你,什么叫‘以人心為祭品’。”錄音結束的瞬間,手機屏幕突然炸裂,碎片劃傷了少女的手背。
“別碰!”蘇清瑤迅速按住她的傷口,凈世玄冰凝結成薄霜覆蓋在上面,“這碎片帶著數據流詛咒!”冰晶接觸到血珠的剎那發出滋滋聲,李雨桐疼得皺眉,卻突然指著傷口處的冰霜:“快看!冰面上有字!”
眾人湊近細看,冰霜表面凝結著幾行小字,正是殘頁缺失的內容:“唯有以七童之心,飼七星之鎖,方得數據之門。”林小川的金蠶蠱在眉心瘋狂震顫,他突然想起寒潭水鬼吐出的那些惡意直播片段——黑袍人從來都不是在炫耀力量,而是在展示他早已布好的局。
“青嵐小學...”王大雷的戰斧殘片在掌心轉了個圈,戰神紋身的光芒忽明忽暗,“就是上次爆發集體癔癥的地方?”他猛地捶了下書架,木片簌簌掉落,“那些孩子...難道從那時起就被盯上了?”
楚雪收起破劫劍,轉身走向藏經閣深處:“我去取玄清派的‘鎮魂鈴’,對付意識污染或許有用。”她的腳步頓了頓,沒回頭卻輕聲說,“小川,別信黑袍人的話。三百年前的戰報里,‘四族必亡’后面還有半句被刻意抹去的——‘然星火可燎原’。”
林小川望著她消失在書架后的背影,突然注意到楚雪方才站過的地方,地面有幾滴黑色的血珠正緩緩滲入木板。金蠶蠱的燙意順著脊椎蔓延,他突然想起爺爺筆記里的一句話:“玄清派的劍,既能斬妖,亦能自傷。”
“小川快看這個!”李雨桐舉著修復好的照片,殘頁灰燼里的符號被放大后,隱約能看見七個小點連成的線,“這路線...和我們之前收集碎片的順序完全一致!”少女突然打了個寒顫,“黑袍人是不是一直在看著我們?就像在玩游戲...”
蘇清瑤握住林小川的手,她的指尖比冰還涼:“不管是不是游戲,我們都得去。”她從袖中取出半塊玉佩,是方才寒潭混戰中撿到的,上面刻著的“清”字正泛著微光,“這是我妹妹的信物,剛才在水鬼身上發現的。”
林小川突然明白她的意思。蘇清瑤失蹤百年的妹妹,青嵐小學被盯上的七個孩子,還有殘頁上那句“以七童之心”——黑袍人總是把最殘忍的選擇擺在他們面前。金蠶蠱的燙意漸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清明,他想起阿朵留在青銅鎖里的碧光,想起楚雪硬邦邦語氣里的關切,突然握緊碎片起身:“走吧,去小學。”
李雨桐把直播設備塞進背包,屏幕雖然裂了,卻還能正常運作:“我把設備調成隱蔽模式,說不定能收集到數據流證據。”她突然笑了笑,用沒受傷的手拍了拍林小川的肩膀,“放心,上次被惡意剪輯的仇,這次連本帶利討回來。”
王大雷已經一腳踹開藏經閣的側門,晨光從門縫擠進來,在他半透明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再磨蹭趕不上子時了!”壯漢回頭咧嘴笑,露出兩排白牙,“記住,熊族戰巫從不會讓孩子擋在前面——要祭也是祭老子這把骨頭!”
林小川最后看了眼那堆灰燼,殘頁燃燒的煙味里混著淡淡的檀香,像極了青嵐村祠堂里的味道。他把碎片塞進懷里,那里貼著心口的位置,能清晰地感覺到星紋的跳動,像是在回應某個遙遠的召喚。
“等等。”蘇清瑤突然彎腰撿起一片沒燒透的紙屑,上面還留著半個“川”字,“這字跡...和你爺爺筆記里的一模一樣。”她把紙屑遞給林小川,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同時聽見一聲極輕的嘆息,像是從三百年前傳來。
李雨桐的設備突然發出滴的提示音,屏幕上自動跳出青嵐小學的監控畫面——七個孩子正坐在教室里,對著空氣喃喃自語,他們的瞳孔里,倒映著和寒潭水鬼一樣的幽藍數據流。而教室黑板上,用粉筆寫著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哥哥,我們等你很久了。”
林小川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突然想起黑袍人那句“以人心為祭品”,想起爺爺筆記里那個被墨水涂掉的名字,金蠶蠱在眉心輕輕顫動,像是在說:看清楚,數據背后的,從來都是人心啊。
“走吧。”他深吸一口氣,天狐印在眼底閃過微光,“去看看,到底是誰在等我們。”
王大雷率先踏出藏經閣,戰斧殘片在晨光里劃出弧線:“管他是誰,敢動孩子,先吃老子一斧!”李雨桐緊隨其后,直播設備已經切換到夜視模式:“家人們,雖然現在不能互動,但你們的點贊我都能收到——這次我們去拆穿一個大陰謀!”
蘇清瑤走到林小川身邊,銀發在風里飄動:“別擔心,我妹妹的玉佩會保護我們。”她頓了頓,輕聲說,“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狐族能看見人的命線,你的命線雖然纏滿荊棘,卻從來沒斷過。”
林小川握緊她的手,青銅鎖碎片在兩人相握的掌心發燙。他望著青嵐小學的方向,那里炊煙裊裊,看起來和普通的清晨沒什么兩樣,可只有他們知道,今夜子時,那里將上演一場以人心為賭注的較量。
楚雪的身影在街角出現,手里的鎮魂鈴發出清越的聲響,她的破劫劍已經出鞘,劍尖斜指地面:“結界快破了,數據流正在聚集。”少女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林小川身上,“記住,不管看到什么,別讓青銅鎖接觸到孩子的血。”
林小川點頭,突然注意到楚雪的脖頸處,有一道極細的黑色紋路正順著衣領往上爬,像極了數據流的形狀。金蠶蠱又開始發燙,這次他沒再忽略那細微的提示——有些危險,從來都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出發!”王大雷的吼聲打破短暫的沉默,一行人朝著青嵐小學走去。陽光穿過槐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小川走著走著,突然想起爺爺常說的那句話:“邪術再兇,兇不過人心;人心再險,險不過執念。”他低頭看了看掌心的碎片,星紋正在陽光下流轉,像是在等待某個注定的時刻。
李雨桐的直播設備突然自動打開錄音功能,錄下一陣極輕的孩童笑聲,那聲音里,竟夾雜著三百年前鎮妖碑上的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