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從玄清派藏經閣出來時,楚雪塞給他的鎮魂鈴正貼著心口發燙,銅鈴上刻的鎮字在夜色里隱隱發亮——這東西三百年前救過玄清派掌門的命,此刻卻讓他想起黑袍人短信里那句“好奇心會害死貓”。
“翻墻還是走側門?”王大雷的戰斧殘片在手心轉了個圈,壯漢仰頭看了看教學樓三樓的窗口,那里隱約有白光晃動,“我剛才偵查過,側門的鎖是老式掛鎖,但門軸上纏著黑狗血泡過的紅線,是用來防黃仙的?!?/p>
李雨桐舉著夜視模式的直播設備掃過去,鏡頭里的紅線果然泛著淡紫色的數據流:“幽冥殿的人動過手腳!這紅線里摻了數據蠱,一碰就會觸發警報?!鄙倥蝗粔旱吐曇簦O備捕捉到教學樓走廊傳來的啜泣聲,那聲音忽遠忽近,像是有無數人在同時哭,“聽起來至少七個孩子...”
蘇清瑤突然捂住口鼻,她的銀發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凈世玄冰的寒氣從指尖溢出:“是癔癥!而且是被強行誘發的?!彼赶虿賵鼋锹涞南慊叶眩抢餁埩舻奶聪阄痘熘还筛簦坝腥嗽谶@里擺過黃仙供桌,但祭品被換成了...”話音頓住,她彎腰撿起半片指甲蓋,上面還沾著干涸的血跡。
林小川的心猛地一沉。爺爺筆記里寫過,黃仙最忌諱用活物指甲做祭品,這是逼仙家動怒的陰招。他摸出青銅鎖碎片,星紋在靠近教學樓時突然亮起,與殘頁照片上的圖案產生共鳴:“黑袍人是故意的,他想借仙家之手除掉這些孩子。”
“先別管這些?!背┩蝗话醋∷募绨颍平賱Τ銮蕰r帶起一陣冷風,“鎮魂鈴在發燙,說明里面的東西已經醒了?!彼赶蚨菢翘菘诘拇皯?,那里的窗簾正在無風自動,露出后面一張貼滿符咒的門板,“記住,看到任何幻象都別碰,尤其是...”
話沒說完,王大雷已經扛起李雨桐翻了墻,壯漢落地時震得地磚發顫:“少廢話,救人要緊!”他的戰神紋身突然亮起紅光,戰斧殘片嗡嗡作響,“熊族戰巫對怨氣最敏感,這樓里的東西...比寒潭水鬼邪門十倍!”
林小川跟著蘇清瑤翻墻而入,剛站穩就被一股寒氣裹住。教學樓的木門虛掩著,推開時發出“吱呀”的怪響,像是有人在門后磨牙。走廊里的日光燈管忽明忽暗,每閃爍一次,墻上的三好學生獎狀就褪色一分,最后變成一張張空白的紙。
“在三年級二班?!崩钣晖┑脑O備突然自動定位,屏幕上跳動的紅點就在走廊盡頭,“哭聲是從那里傳出來的...等等!”她突然把鏡頭對準天花板,那里的吊扇葉片上纏著七根紅線,每根線都吊著一只紙折的小人,小人的臉上用紅筆寫著孩子們的名字。
蘇清瑤的銀鈴突然瘋狂搖晃,她拽住正要沖進去的林小川:“不對勁!這是狐族的‘鎖魂陣’,但被改成了邪術——吊扇每轉一圈,孩子們的魂魄就被抽走一分!”她咬破指尖在林小川手背上畫了道符,“待會兒不管看到什么,跟著我的銀鈴聲走,別被陣眼迷惑?!?/p>
林小川點頭時,教室門突然自己開了。七名學生背對著他們坐在后排,脊背挺得筆直,像七尊僵硬的木偶。月光從窗戶外照進來,剛好落在他們攤開的手掌上——每個孩子的指甲都深深摳進掌心,血珠滴在地板上,匯成歪歪扭扭的“還我命來”。
“小朋友?”李雨桐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直播設備的補光燈照亮最左邊那個男孩的臉,他的眼睛睜得滾圓,瞳孔里沒有任何神采,“你們還記得老師是誰嗎?”
男孩突然轉過頭,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尖尖的牙:“老師?我們的老師在供桌上啊?!彼穆曇粝袷怯弥讣坠尾A?,指著教室前方的神龕——那里擺著的保家仙畫像正在滲血,紅色的液體順著畫框往下淌,在供桌前積成一小灘。
林小川的青銅鎖碎片突然發燙,他湊近畫像查看,發現畫中的黃仙正對著他笑。畫像背面隱約有刻痕,他伸手去揭,卻被蘇清瑤攔住:“小心!這畫被下了‘換魂咒’,直接碰會被纏上!”少女從發間抽出銀簪,輕輕挑起畫像一角,露出后面用指甲刻的字:“黑袍人來過,他說...”
“他說你們都會死在這里!”畫像中的黃仙突然睜眼,瞳孔里全是二進制代碼,它猛地吐出一團黑霧,黑霧在空中凝成數據流鎖鏈,瞬間纏住林小川的手腕。他想調動天狐印,卻發現靈力像被堵住的水管,怎么也出不來。
“我操 你媽的!”王大雷的戰斧殘片劈在鎖鏈上,火星濺了林小川一臉,“小川,用爺爺教你的‘破煞訣’!咬破舌尖血!”壯漢的半透明身體突然變得凝實,戰神紋身蔓延到臉上,“熊族戰巫在此,邪祟也敢放肆!”
林小川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著唾液噴在鎖鏈上,數據流突然劇烈抖動。他趁機拽開畫像,卻聽見“咔噠”一聲輕響,畫像后面的墻壁裂開個暗格,半塊青銅鎖碎片滾了出來,還帶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年輕時的盲眼老人穿著黑袍,站在另一個黑袍人身后,兩人的手都按在一塊完整的七星鎖上。
“這是...”蘇清瑤的聲音發顫,她撿起照片對著月光看,“盲眼老人的左耳有顆痣,和村口賣豆腐的那個一模一樣!他年輕時竟然...”
“和黑袍人是一伙的?!背┩蝗婚_口,破劫劍指著暗格里的碎片,劍身泛著紅光,“這碎片上的星紋,比你手里的那塊多了道裂痕,像是被人用蠻力掰開過?!彼蝗晦D身,劍尖指向那些孩子,“你們到底是誰?”
孩子們同時站起來,身體像提線木偶般扭動,校服下的皮膚透出青黑色的血管:“我們是...等待獻祭的容器啊。”他們異口同聲地說,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液體,“黑袍大人說,等七星鎖拼齊,我們就能變成數據,永遠活在里面...”
李雨桐突然尖叫一聲,她的直播設備自動播放起一段視頻——畫面里,七個孩子被綁在寒潭邊的石柱上,黑袍人正用青銅鎖碎片割他們的手腕,血滴進潭水的瞬間,水面浮出無數張人臉,其中一張赫然是蘇清瑤失蹤的妹妹!
“關掉它!”蘇清瑤的凈世玄冰突然爆發,寒氣凍結了李雨桐的設備,但屏幕里的慘叫聲還在繼續。少女的銀發無風自動,九尾虛影在身后浮現,“黑袍人!你給我出來!把我妹妹還給我!”
林小川突然注意到,那些孩子的指甲縫里都沾著金粉,和青嵐村祠堂供桌上的香灰一模一樣。他想起爺爺說過,被黃仙附身的人會無意識地抓香灰,因為仙家需要香火滋養:“這些孩子不是被數據控制,是被黃仙附身了!”他舉起青銅鎖碎片,“剛才畫像里的黃仙,才是幕后黑手!”
話音剛落,供桌上的畫像突然燃燒起來,黑色的火焰中,一只半米高的黃皮子跳了出來,它的眼睛是兩個漩渦狀的數據流:“三百年了,終于有人認出本仙了?!秉S仙的聲音里帶著得意,“當年黑袍人用七星鎖逼我幫他做事,現在...該你們還債了!”
王大雷的戰斧劈過去,卻被黃仙躲開,壯漢一頭撞在黑板上,粉筆灰落了滿身:“你這偷雞摸狗的畜生!有本事別躲!”他的戰神紋身突然黯淡,顯然剛才硬抗數據流消耗了太多力氣。
“躲?”黃仙冷笑一聲,突然化作無數只小黃鼠狼,朝著孩子們撲去,“我要讓你們親眼看著,這些孩子變成我的傀儡!”它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黑袍大人說了,只要獻祭七個童男童女,就能打開數據之門,到時候...”
“到時候你也會被他滅口?!背┑钠平賱ν蝗徊暹M地面,劍氣在教室形成一個金色的圈,把所有小黃鼠狼困在里面,“玄清派典籍里寫過,三百年前你幫黑袍人做完事后,被他打斷了腿,扔進寒潭喂水鬼?!彼膭馓羝鹨粡埛?,“這是你當年求掌門救命時畫的,上面還有你的血印?!?/p>
黃仙的身影突然僵住,無數只小黃鼠狼瞬間合并成原形,它的后腿果然不自然地扭曲著:“你...你怎么會知道...”
“因為我爺爺就是當年救你的那個弟子。”楚雪的聲音軟了些,劍上的殺氣卻沒減,“他臨終前說,你本性不壞,只是被黑袍人脅迫?,F在交出解藥,我可以幫你凈化身上的數據流。”
林小川突然明白過來,楚雪一直在藏東西。他看著少女緊握劍柄的手,指節泛白,顯然這個決定讓她很掙扎——玄清派的規矩是斬盡殺絕,可她卻選擇了談判。
“解藥?”黃仙突然狂笑,笑聲里帶著哭腔,“早就被黑袍人換成數據蠱了!這些孩子的魂魄已經和數據流綁在一起,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它突然沖向暗格,想搶那半塊青銅鎖碎片,“但只要有這個,我就能...”
“休想!”林小川的天狐印終于爆發,九條狐尾虛影纏住黃仙,金蠶蠱在眉心發燙,他能感覺到孩子們的魂魄在哀嚎,“蘇清瑤,用凈世玄冰凍住它的數據流!桐桐,記錄下它的能量波動,找弱點!”
蘇清瑤的寒氣瞬間包裹住黃仙,冰面上浮現出無數細小的裂紋:“它的心臟是數據流核心!在左前爪下面!”
李雨桐的設備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波形圖出現一個尖峰:“找到了!它害怕...”
話沒說完,王大雷已經一斧劈在黃仙的左前爪上。黃仙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化作一團黑霧,黑霧里飄出七道白光,鉆進孩子們的身體里。孩子們軟軟地倒在地上,呼吸漸漸平穩,只是臉上還留著驚恐的表情。
林小川撿起暗格里的青銅鎖碎片,兩塊碎片放在一起時,星紋自動對接,發出刺眼的金光。他這才發現照片背面還有一行字,是用鉛筆寫的:“七月初七,寒潭見?!?/p>
“這是盲眼老人的筆跡?!碧K清瑤認出那歪歪扭扭的字體,和老人平時記賬的字跡一模一樣,“他年輕時真的和黑袍人在一起...那現在的他...”
“現在的他是善念分身?!背┩蝗徽f,她用破劫劍挑起黃仙留下的一撮毛,“黑袍人三百年前分裂人格時,把和黃仙合作的記憶封在了惡念里。盲眼老人...應該不知道這些事?!?/p>
李雨桐突然“呀”了一聲,她的直播設備剛才錄下了黃仙的話,回放時發現有段電流雜音里藏著人聲:“...七星聚,血月升,林家后人...”聲音模糊不清,但能聽出是盲眼老人的語氣。
林小川的心沉了下去。他看著那半塊新得的碎片,突然明白黑袍人的布局有多深——從寒潭水鬼到黃仙附身,每一步都在引導他收集碎片,每一步都在揭露更殘酷的真相。
“我們得去告訴盲眼老人?!蓖醮罄妆称鹨粋€昏迷的孩子,“不管他是不是善念分身,這照片總得問清楚?!?/p>
林小川點頭,卻注意到楚雪正在偷偷燒黃仙的毛,灰燼飄在空中,竟組成了一個“殺”字。少女的側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突然想起藏經閣里那些被墨水涂掉的記載——有些真相,或許比黑袍人的陰謀更可怕。
“走吧?!彼站o兩塊青銅鎖碎片,星紋在掌心發燙,像是在催促他快點前行,“去問問老人,七月初七在寒潭等他的,到底是誰。”
蘇清瑤突然拉住他的手,她的指尖冰涼:“小川,小心楚雪。”少女的聲音壓得極低,“剛才黃仙說數據蠱時,她的眼神...不對勁?!?/p>
林小川回頭看了眼正在收拾符咒的楚雪,破劫劍的寒光映著她的側臉,看不真切表情。他把碎片塞進懷里,感覺那溫度燙得像要燒穿皮膚——這或許就是爺爺說的,注定要背負的宿命。
李雨桐突然驚呼,她的設備拍到教室窗外有個黑影閃過,那身影拄著拐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像極了盲眼老人。
“他一直在外面?!绷中〈ㄍ帐幨幍拇翱?,突然明白那張照片不是留給黑袍人的,是留給自己的,“七月初七...還有七天?!?/p>
王大雷已經把最后一個孩子背起來:“管他七天后是什么,先把這些娃送回家?!眽褲h的聲音在空蕩的教室里回蕩,“熊族戰巫的字典里,從來沒有怕字!”
林小川跟著往外走,經過供桌時,發現那灘血跡竟組成了七星鎖的圖案。他突然想起黃仙說的“數據之門”,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或許黑袍人要的不是青銅鎖,是集齊碎片的他。
蘇清瑤的銀鈴突然響了一聲,清脆的聲音穿透夜色,林小川回頭時,看見少女正望著暗格的方向發呆,她的銀發上沾著一點黑色的灰燼,像落了只蝴蝶。
“走了?!彼p聲說,不知道是在叫蘇清瑤,還是在告訴自己。
教學樓的燈光在身后熄滅,黑暗中,那幅燒了一半的保家仙畫像突然坐起來,對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