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府。
李璉科舉中了進士以后,便輾轉(zhuǎn)于云川兩地近五年,終于在景和八年的春天進入了黔貴地界。
郭嘯風此人是李瑜為弟弟,特意挑選許久的護衛(wèi),能文能武只可惜是下九流劊子手出身。
沒有科舉考試的資格又不想干祖業(yè),便也只能另謀出路,若是換了別人可能多少覺得晦氣。
好在李瑜才不管這些,只要有本事護好他小老弟就比啥都強。
正因為讀過書,所以郭嘯風明白這是西南一帶最難啃的骨頭,而且稍不注意就會引發(fā)政變。
“大人,黔貴的漢官、土司、流民、駐軍、漢民之間關(guān)系微妙,咱們?nèi)f事都需三思而后行。”
還好黔西那邊的話他們都聽得懂,到了黔東南恐怕就得請通事。
古代的翻譯被稱為通事。
新朝之前的黔貴一帶,向來是沒有統(tǒng)一政權(quán)的。
幾乎都是由各地的土司管理,直到新朝初年太祖時期,才有了貴州承宣布政使司這個說法。
后來新朝的太宗皇帝與他的臣子們,通過推行了流官制度和改土歸流,實現(xiàn)了對貴州的直接行政管轄。
貴州布政使司下設(shè)八府四州。
八府分別是貴陽府、思州府、思南府、鎮(zhèn)遠府、石阡府、銅仁府、黎平府、都勻府。
四州則是定番州、廣順州、開州、貴定州。
軍事上則設(shè)立貴州都司 ,下轄二十余衛(wèi)所。
經(jīng)濟上自然是以傳統(tǒng)的農(nóng)耕為主,至于財政上嘛……則長期依賴鄰省協(xié)濟。
大雍全盤接收了前朝的努力,軍事上自然是實現(xiàn)了全面統(tǒng)治的。
只是黔貴群山座座,哪怕是官道也是十八彎。
“停停停,我還是騎馬罷。”
李璉覺得在這么坐下去,這官轎遲早得把他顛死在這里。
換了馬,李璉摸了摸懷里的狀紙。
這是來自黎平府永從縣的,是位侗民跨越千山萬水,走爛了雙足,還挨了一頓板子才送到他手里的……
薄薄的紙張,重逾千鈞!
永從縣知縣趙元禮,這個兩榜進士出身的七品正印官,出身江南吉安府的進士之鄉(xiāng)。
居然為了搶奪侗寨的幾片薄田,串通本縣衛(wèi)所的千戶,將寨中的寨主構(gòu)陷為積年盜首。
大雍建國以來,從前本來就沒什么精力管黔貴這邊。
這邊的少數(shù)民族也不少,這些貪官若是太過分只怕又是一樁叛亂。
李璉勒緊韁繩眼神堅定,心中已做下決定。
他對郭嘯風說道:“此事必須要查清并且嚴懲,否則難以平民憤,更無法穩(wěn)定黔貴局勢。”
郭嘯風表示事情肯定是得辦,但是咱們最好還是得按流程來,不能像之前那樣隨便得罪人不是?
李璉坐在馬上放眼望去,只見田地里站著幾個單薄的身影。
他們正倚著鋤頭,好奇地看著他們這群騎著馬的外地人,討論著身著官服的李鏈是上頭下來些什么人物。
李璉干脆驅(qū)馬先靠近了他們,然后讓人拿了些銅板出來分給諸位。
“諸位父老,某是朝廷派下來的巡按御史李鏈,請問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叫青石寨?的?”
眾人看著手中的銅板面面相覷,覺得多少有些稀奇。
這漢官的大老爺,居然還會給他們拿銅板?
聽到李璉問話也不大敢開口,只有一位老者接過銅板后,操著一口流利的漢語回答道。
“按臺大人,青石寨倒是有,就在前面那片山坳里,不過按臺大人問這寨子是作甚吶?”
他是漢人卻是侗族女婿,老人家眼底閃過精光,老人的直覺告訴他這事兒應(yīng)該不會壞。
郭嘯風嫌棄他話有些太多了,立刻呵斥:“大人問什么你就答什么,還想管大人的事情不成?”
老人家忙道不敢。
“嘯風!”李璉示意他莫要嚇到人家,然后溫和道:“不知道老人家可知道,青石寨寨主吳為用的事情?”
聽到這個名字眾人都沉默了,紛紛望著敢和漢官兒搭腔的老人家。
看得出來,老人家在這些人中間威望還挺高的。
老人家猶豫了一下之后,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說了實話。
“知道,小民知道,按臺大人小民實不相瞞,這吳寨主為人正直,在寨子里的威望極高。”
“只是前些日子不知怎的,竟然得罪了永從知縣趙元禮,趙知縣便說吳寨主是盜首要拿他入獄。”
“剛開始寨民不同意不許官兵拿人,趙知縣拿不下人覺得沒面子,后來便請了衛(wèi)所的一位千戶帶兵前來,直接就將吳寨主給帶走了。”
“不少寨民阻止官差打人,都挨了好一頓打。”
“如今青石寨內(nèi)是群龍無首,人人自危啊。”
有些脾氣暴的、性子急的都已經(jīng)在準備家伙了。
說要是縣衙不放人、不給個說法就要打到衙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