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蘭面色漲紅,嘴唇囁嚅著,似是想辯解卻又無從說起,最后氣得猛一跺腳,尖聲嚷道:“好心被當(dāng)成驢肝肺!咱們走!”
云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自思忖,這周翠蘭果然心懷叵測,絕非善類!
轉(zhuǎn)身回屋之際,她不經(jīng)意間眼角余光掃到石獅子旁靜靜佇立著一位面容冷峻的男子。
他正死死地盯著她,那眼神猶如兩把寒光閃閃的利刃,飽含著深深的敵意,仿佛她是不共戴天的宿敵。
這位年輕男子留著齊耳短發(fā),那短發(fā)根根直立,更襯得他臉頰輪廓猶如刀削斧鑿般分明,渾身散發(fā)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陽剛之氣,其間又隱隱透著一股凌厲勁兒,讓人望而生畏。
然而,他身著一身洗得泛白的灰色布衣,雖質(zhì)地普通,卻打理得干凈整潔。懷里抱著幾本陳舊的書籍,舉手投足間盡顯書卷氣,氣質(zhì)儒雅。
如此矛盾的氣質(zhì),卻奇妙地融合在他身上,絲毫不顯突兀,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獨特的魅力。
“你是何人?”
云舒話音剛落,身后的三個男人皆是一愣,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
布衣男子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拾級而上,徑直走到云舒面前,將一個縫縫補補、略顯破舊的錢袋子扔給她,隨后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聲音清冷如霜,不帶一絲溫度:“我不過是晚一天將銀錢帶回來貼補家用,妻主就不認識我了?”
云舒心中暗叫不好,嘴角微微一抽,這必定也是自己的夫郎,竟然完全認不出來,該不會因此引起他們的懷疑吧。
她心中一陣發(fā)虛,表面卻故作鎮(zhèn)定,偷偷用眼角余光觀察眾人的反應(yīng)。
老大沉煞忍不住冷哼一聲,心中暗自鄙夷,本以為她真的打算改過自新,沒想到終究還是那副見錢眼開、薄情寡義的本性。
老二趙宇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了布衣男子一會兒,恍然大悟道:“老三,原來是你啊,你頭發(fā)怎么留這么長了。”
老四花無痕見云舒表情不太好看,擔(dān)心她發(fā)火,趕忙賠著笑臉,打著哈哈緩和氣氛:“老三在外講學(xué)一月有余,頭發(fā)長了沒來得及剃,所以妻主一時沒認出來也正常。”
老四的話,瞬間如同一把鑰匙,打開了云舒腦海中關(guān)于日記內(nèi)容的記憶之門。她目光微微動容,心中暗道:原來是老三……
看著他漸行漸遠、步伐沉穩(wěn)的背影,云舒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歉意。
在日記里,老三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最為頻繁,記錄也詳盡入微,是原主最愛刁難折磨的對象。
老三名叫逸塵,是城郊一戶淳樸農(nóng)戶家的孩子。
自幼便聰慧過人,對讀書識字有著極高的天賦,仿佛生來便與書結(jié)緣。
據(jù)說在他六歲那年,一位云游四方的靈隱寺高僧路過他家門口,與他交談了幾句后,不禁大為驚嘆,發(fā)覺他氣質(zhì)獨特,猶如清冷孤月,便誠心邀請他出家,成為靈隱寺的佛子,潛心修行佛法。
但在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世俗世道里,逸塵的父母望子成龍,一心盼著他通過讀書考取功名,延續(xù)家族香火,光宗耀祖,于是婉言謝絕了高僧的美意。
高僧見此,雖心有惋惜,卻也不愿強求,只是留下幾本珍貴的佛經(jīng),讓他作為俗家弟子研習(xí)佛法。
此事過后,漸漸沒了下文。但好事之人聽聞此事后,見著他那清冷孤月般的氣質(zhì),便有了相關(guān)的稱呼,漸漸在坊間傳開了。
兩年前,原主與她那幫狐朋狗友在城郊游玩時,偶然遇見了逸塵。
見他長相出眾,氣質(zhì)超凡脫俗,猶如一朵遺世獨立的青蓮,原主等人便起了玩樂之心,拿他設(shè)下賭局,比試誰能先將這位有著清冷孤月氣質(zhì)的男子娶回家。
原主為了贏得賭局,不擇手段,威逼利誘,強行將逸塵納為夫郎。
賭局得勝后,原主本想好好“調(diào)教”這位清冷孤月般的男子,讓他對自己服服帖帖。
可逸塵性格堅毅,根本不理會她的種種行徑,任憑原主費盡口舌,他始終冷若冰霜,一臉漠然。
原主惱羞成怒,竟用荊條將他打得遍體鱗傷,那一道道傷痕,仿佛刻在逸塵的身上,也刺痛了他的心。
不僅如此,原主還殘忍地在他傷口上撒鹽水,讓他承受著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折磨。
即便疼得昏厥過去,逸塵也咬緊牙關(guān),不肯向原主求饒,更不愿跟她說半個字。
日子久了,原主見他這幅倔強的模樣就心生厭煩,便打發(fā)他出去講學(xué)掙錢,補貼家用。
“站住。”
云舒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內(nèi)心的波瀾,輕聲喚道。
逸塵腳步一頓,緩緩?fù)O拢瑒幼鲝娜荻ā?/p>
他先是緩緩脫下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布衣,仔細地疊好,輕輕放在一旁,隨后雙膝跪地,跪在院子里那片綠茵茵的草地上。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誦出一句眾人聽不懂的佛經(jīng)后,逸塵雙手合十,掌心緊緊相貼,仿佛在凝聚著內(nèi)心的力量。
他雙目緊閉,神情專注而虔誠,仿佛置身于塵世之外。
老四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到門后,拿起一根荊條。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云舒身邊,將荊條遞過去,眼神中滿是擔(dān)憂,生怕云舒一不高興,就連累到自己。
“妻主,老三帶了這么多錢回來,您要不打得輕點……”
云舒接過荊條時,老大欲言又止,心中滿是憤懣,真想質(zhì)問她剛剛那些懺悔改過的話難道都是信口胡謅的空話!
就在眾人以為云舒又要像往常一樣對逸塵施以暴行時,只聽“咔嚓”一聲,出乎所有人意料,云舒并未用荊條抽打逸塵,而是猛地抬起腳,狠狠一腳將荊條踩斷。那清脆的斷裂聲,在寂靜的院子里格外響亮。
“從今天起,你不用再補貼家用了。”
云舒把錢袋子遞向逸塵,如釋重負地說道:“你要是想離開我,現(xiàn)在就可以帶著錢走。”
逸塵面無表情,依舊緊閉雙眼,對她的話一個字都不信。
在他心中,今日若真敢邁出這一步離開,恐怕云舒立刻就會翻臉無情,報官處理,到時候必定會鬧得他家雞犬不寧,讓家人也跟著遭殃。
他自幼研讀經(jīng)史子集,一心修行禪宗清凈無為之道,平日里別人尊稱他為先生,或是提及他那清冷孤月般的氣質(zhì),可每次聽到這些,他心中都滿是自嘲。
先生又如何,清冷孤月般的氣質(zhì)又怎樣,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淪為他人的玩物。
“妻主若是不打,那我便回去休息了,往后收到的束脩,依舊會分文不少地上交。”
說完,逸塵緩緩睜開雙眼,眼神平靜如水,重新穿上那件灰色布衣,不緊不慢地往后院走去。
涼風(fēng)吹過,卷起兩片枯黃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
云舒獨自一人站在風(fēng)中,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一個個都不肯走?難道之前吃的苦頭還不夠?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今日沒認出來人還能勉強找個借口解釋,可下次呢?
假的終究是假的,總有破綻百出、無法自圓其說的時候……必須得想個周全的辦法才行……
云舒目光微微一轉(zhuǎn),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流星劃過,突然靈光一閃。
有辦法了!
“老二,你明日是不是要去山上采藥?”
趙宇愣了一下,還以為云舒嫌他在家偷懶,他下意識地動了動腳掌,眉頭微微皺起,露出痛苦之色。
“妻主,我明天一早就出發(fā)。”
“很好,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啊?”
“啊……”
“啊!”
三聲“啊”同時響起,分別帶著不解、懷疑和驚訝。
老大嘴角微微上揚,譏諷道:“妻主莫不是閑得慌,打算去山上游玩?”
“當(dāng)然不是,我要幫老二一起采藥,總不能一直閑著吧。”
云舒說話時,心虛地移開眼神,目光閃爍不定,不敢與老大對視。
見她這副模樣,老大心中的不屑更濃,認定她肯定是去玩的,根本不是真心幫忙。
趙宇倒是沒那么多心思,只是面露難色道:“妻主,您要不還是在家歇著吧,山上蚊蟲多,一不小心還容易摔跤,還是別去了。”
一聽容易摔跤,云舒眼神頓時更亮了。
“不行!我就要去!”
翌日,天色蒙蒙亮,晨曦的微光如同輕紗,輕輕地籠罩著大地。
老大頭戴斗笠,身披蓑衣,一切準(zhǔn)備就緒。云舒看著身上厚重的蓑衣,一臉茫然。
“老二,今天會下雨嗎?”
“不會……”
“那為什么穿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