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眨動酸疼的眼睛,慢慢回想起暈倒前發生過什么。
“那兩棵小樹……”她輕聲開口,嗓音啞啞的。
邊澈趕忙回答:“在,都在,沒人會亂動。”
到了這個時候,他整個人才真正放松下來。
她進急救室的時候,他怕她出事。
等平安送進病房,他又擔心她醒來后再也不理他。
他守在她旁邊,總不自覺地看她,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難熬。
好在,她還愿意和他說話。
“我想回去。”姜梨輕輕開口,尾音里帶著點壓抑不住的哽咽。
心口一痛,邊澈握住她冰涼的手,低聲和她解釋:“我們觀察兩天再回去,家里不會有別人,你放心,先把身體養好最重要。”
姜梨沒說話,閉上眼睛,眼角有顆淚珠悄然滾落。
邊澈伸手替她擦去眼淚,動作很輕很輕,像是擔心不小心弄傷她。
第二天早上。
姜梨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不得不睜開眼睛,看向窗口。
邊澈舉著手機站在那兒,聲音壓得很低,應該是在交代工作。
姜梨一直看著他,眼神空空的,心底、腦海里也空空的。
就好像昨天發泄一場,許多積壓在深處的情緒都隨著指責和眼淚流逝。
她難得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情緒都沒有地躺在這兒。
只是單純的放松地躺著。
過了一會兒,邊澈放下手機。
一回頭,就對上一雙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
姜梨的眼睛很漂亮,瞳仁比普通人大一些,這樣盯著人看的時候,眼神很干凈,顯得整個人特別清純。
邊澈和她對視幾秒,止不住有些心悸。
他走過去,慢慢彎下腰,“我想……”
想怎么他沒說,緩緩湊近的臉已經足夠表明意圖。
姜梨眼睜睜看著他的臉放大、模糊,最后唇上一暖,始終沒有躲。
這一刻,她什么也沒想。
沒有想到邊澈之前的壞和現在的好。
也沒有考慮現在的和諧可以維持多久。
只是用身體感受他溫柔溫暖的碰觸,心底深處,并不覺得反感和討厭。
邊澈短暫碰了碰她就離開,整顆心跳的越來越快。
就像是在漆黑的通道里奔跑很久,茫然無措的他總算看到了一點出口的光。
姜梨對他的態度,好像終于有所松動。
情緒起伏之下,他想說點兒什么,也想做點什么。
可最終,他只是微微弓著腰,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他又重復了一遍,整個人慢慢在病床邊蹲下,雙手握著姜梨的手,虔誠祈禱一樣抵在自己額心。
姜梨依舊安靜地看著他,半晌,微微側過身,用另一只手,蹭了下他發紅的眼尾。
指尖一陣潮濕。
他的道歉和懺悔,也終于隨著這點潮濕,很慢很緩地滲向她心里。
邊澈意外于她的主動碰觸,僵硬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臉看向她。
姜梨已經躺了回去,察覺他帶著小心的目光,動了動嘴唇,說:“我想喝水,也想喝粥。”
心口一動,邊澈問:“喝咸粥還是甜粥?”
姜梨看向他,“咸的。”
忽而一笑,邊澈紅著眼眶起身,唇角高揚,“等著,我出去就近找家餐廳,借個廚房。”
他說著就急匆匆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快步拐回來。
“差點兒忘了。”
他來回走動兌了杯溫水,都沒讓姜梨坐起來,扶起她的腦袋,把水送到嘴邊。
“我怕嗆。”姜梨推開他的手,自己坐了起來。
邊澈不勉強,只是堅持喂她。
喝了幾口,姜梨嗓子舒服不少,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不要姜。”
邊澈一側嘴唇微微挑了下,隨手放下水杯,“沒人比我更知道你的口味,我做的東西你哪次不愛吃?”
他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內心的慶幸和興奮,說著話就克制不住地要去親姜梨。
姜梨推開他湊近的臉,皺眉說:“我餓了,很餓。”
不再磨蹭,邊澈起身走了。
他走后,姜梨望著門口,慢慢吐出口氣。
她自認還算了解邊澈。
無論是愛一個人還是恨一個人,邊澈的表現從來都是主動且濃烈。
可她不一樣。
她不像他那么敢愛又敢恨。
就算眼下面對他的時候,可以稍微輕松一點。
可心底還是覺得有隔閡。
每一次他貼過來,她都會忍不住問自己:
真的要這樣接受他嗎?
真的可以毫無芥蒂地和他和好嗎?
他能做回從前的邊澈嗎?
而她又可以做回以前的自己嗎?
閉了閉眼睛,在短暫的松懈后,姜梨的整顆心,又重新被許多猶疑和情緒裹縛。
一共在醫院住了兩天。
第三天,姜梨堅持出院,回到了湖畔別墅。
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后院取下兩棵小樹的祈福牌,在另一面親手刻上更多來自于她的祝福。
這是她想了兩天,回來一定要做的事情。
她清楚孩子沒了就是沒了。
可人活著心里需要存有念想,情感得有寄托。
所以這兩棵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的小樹苗,毫無疑問會替她帶來不少安慰。
起碼她往后再想孩子的時候,不會只在噩夢里看到他們哭。
還可以看看這兩棵真實存在的小樹苗。
邊澈全程陪在旁邊,沒有提醒姜梨吃飯,也沒有提醒她休息,安靜得不像是他。
最后,他才說:“你的字比我的秀氣,能多寫兩行。”
姜梨沒給他反應,但真的又多寫了兩行。
掛好牌子,她在小樹旁邊站了好一會兒,然后才轉身回到屋里。
邊澈始終跟在她旁邊,看她情緒慢慢平復,才開口:“一會兒出去吃?孫羌一直要見你,說有話說。”
“孫羌?”姜梨皺眉。
她記得,那個孫二少因為偏幫邊澈,對她很不友善。
邊澈點頭,往后靠在沙發里,一條手臂搭在她身后,“不想去我就繼續替你推了,沒多要緊。”
他眼下,主要是想她多出門見人。
他說著就要打電話,卻聽姜梨開口:“沒關系,我換身衣服。”
她總不能老待在屋子里不見人。
理虧的又不是她。
吃飯地點是孫羌定的,養生私房菜館。
除了菜單花心思,他還特意包了場。
在二樓落座后,姜梨先拿起桌上的濕毛巾擦手。
邊擦邊問對面的人:“孫二少找我有什么事嗎?”
在她看來,能找到她這兒,說不定和穆家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