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好說,”程曦露出笑容,絲毫沒有介懷貴嫂嫂子的算計。
程曦本來也不是會主動做善事的好人,早就和福丫排練好了配合,打算在這家人著急的時候,讓福丫點醒他們,現在貴嫂的嫂子用厚臉皮代替了福丫的角色,對程曦來說卻是正中下懷。
就是沖著你們來的,多謝了哈!
程曦都不禁感慨,貴嫂的娘家人還是太天真了,居然不知道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你以為是在道德綁架,卻沒想到那些沒道德的人為啥愿意被你們綁架?
“如果用得上我,我當然義不容辭!”程曦話說的非常好聽:“就是我可能需要多了解億點點細節。”
“當然沒問題,所以您想要知道什么?”以為是“一點點”的貴嫂娘家一口答應。
“不如讓當事人都一起來講清楚,不然可能會有差錯?”程曦提議。
天真的貴嫂家人連忙應允了了。
于是,當程曦走出貴嫂家門的時候,全家都沒忍住直接拿著茶壺倒水duang duang地灌。
“這位程秀才,還是太細心了哈。”貴嫂親娘都沒忍住感慨了一句。
“細心點也是好事,咱用起來才放心啊。”貴嫂的大嫂說道。
全家人都贊同地點點頭。
福丫看著自己的親人,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錯事。
程曦此時已經到了牛車邊上。
“你說說你,平時讓你干個事,千催萬請,今天都下雨了,還急著送福丫過去,晚一兩天怎么了?”族兄程岷抱怨著,給程曦遞了擦汗的布巾,讓她擦一擦打濕的衣襟。
“有的事情能拖,有的不行啊。”程曦說著,躲進了帶著頂棚的牛車里。
“現在回家嗎?”族兄問。
“回家?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怎么能直接回家?我們作為有責任心的訟師,必須要和大人們好好溝通才是啊。”程曦一揮手:“走著,咱去拜訪欽差大人!”
族兄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等等,你現在去拜訪欽差大人?你有遞拜帖嗎?”
程曦搖頭:“我是什么人?也配給欽差遞拜帖?當然只能直接上門求見了啊!”
族兄不理解,族兄大為震撼。
讓族兄更加震撼地是,程曦就上門去和門房一說,門房還真就給他通報了,門房通報完回來,還真就有書童請他進去了?
直到程曦囑咐:“哥你去邊上茶館什么的歇歇腳,給牛也喂點草,等我出來直接去找你就是”的時候,族兄依然是震撼的、不知所措的、不能理解的。
不是?為什么啊?欽差大人這么大的官?怎么就直接見程曦了?
程曦他就是直接往門口一站,就讓人通傳了?人通傳了,欽差大人就見了?
族兄有點懷疑人生地回憶:剛剛程曦也沒和門房說什么啊?就說了一句“學生程曦求見欽差大人,煩請大爺通傳一下?”
程曦這兩天也沒出門,他能和欽差有什么交情啊?
族兄帶著滿腦子疑問離開了。
程曦跟著書童來到了一處會客的堂屋前。
“大人在里面等著程秀才您。”書童停在院子門前,行禮道。
程曦回禮:“多謝。”而后整理衣冠,直接邁步走了進去,當走入欽差的視線中時,才故意加快了腳步,快走幾步一個大禮:“學生見過池大人!”
“免禮,坐吧。”欽差等程曦坐下之后,問道:“不知道程秀才找本官,所為何事啊?”
程曦心里好笑:為了什么你不知道?
但是人嘛,想在官場混得好,一不能太要臉,二不能太實誠。
程曦連忙堆起笑容說道:“學生仰慕您已久。記得當年學生學習八股的時候,看到您中狀元時寫的程文,只覺得驚為天人,振聾發聵!古人有一字之師,您對于學生來說,也是一文之師啊!”
“老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說完程曦就準備跪了下來行給老師的大禮。
欽差大人年紀輕輕就簡在帝心,宦海沉浮多年,像是程曦這么不要臉的見得也不夠多,程曦跪下來直接拜師的時候他完全就愣住了。
雖然沒有預料到程曦的行為,但是好在欽差大人反應快,當即就拉住了程曦的胳膊,制止了他拜下的舉動。
程曦試圖把禮節行全,卻想不到欽差的力氣居然這么大,看著是小白臉,身體上都是腱子肉,程曦用力、大腿用力、用腰腹再用力,硬是沒拜下去。
程曦:這年頭的讀書人是真厲害啊,果然能扛過春闈的都是身體倍棒的狠人!
制止了程曦,欽差把他拉起來按在座位上,客氣地說道:“雖然在這件案子中,我們是官員和訟師,但是私底下,我托大稱一聲兄長,愚兄也僅比賢弟大幾歲,實在是當不起賢弟的老師。”
“您何出此言,達者為師,您完全當得起。”程曦連忙說道:“只怕您看不起學生……”
欽差的青筋都快要冒出來了:“不敢當,不敢當,如果賢弟不嫌棄,愚兄表字明崖,賢弟喚我一聲明崖兄就好。”
程曦見好就收:“想來明崖兄尚未有收徒的打算,是曦冒昧了,那愚弟就厚著臉皮喚一聲明崖兄了。”
聽到程曦的話,池明崖,也就是欽差心里感嘆后浪推前浪的同時,還在套近乎:“不知道賢弟可有表字?”
程曦連忙一低頭:“家嚴過世地早,尚未見到愚弟及冠。”
“賢弟進學的時候未曾提前取字嗎?”池明崖問道。
“愚弟運氣較好,總角之年就考上了秀才,是以也沒有被取字。”程曦連忙說道。
池明崖釋放好意:“愚兄和賢弟一見如故,如果賢弟不介意,待愚兄的老師來了,愚兄請他為你取一字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程曦作揖,并沒有問池明崖的老師是誰。
池明崖只覺得理所當然:如果連自己老師是誰,為什么會過來這邊都需要打聽,這位程秀才的名字也擺不上老師的桌案了。
就是這家伙太難對付,自己只是想要知道程氏宗族這個案子背后的東西,結果這家伙進來后納頭便拜,要不是自己反應快,都多出一個弟子了。
通過這番舉動,池明崖也知道程曦顯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角色,自己端著架子要問他什么事情,他是不會說的,只能順坡下驢,給老師找點事情做了。
畢竟,幫“欣賞”的后進學生取字,總好過多了一個徒孫吧?
程曦自然知道,但是能夠達成現在的結果,也已經心滿意足了,畢竟池明崖的老師可是現在的內閣輔政大臣、刑部尚書、太子太師呢!
能把刑部尚書派過來查案,可見當今對于河道總督御史的死亡有多么震怒了。
只是刑部尚書年紀畢竟大了,出于體諒老臣的想法,皇帝還點了他的弟子快馬先行,先往縣城來了,這才是貴嫂告狀時候誤打誤撞沒犯到縣令手上的原因。
至于程曦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程曦確實如同族兄所言,這兩天都沒有出門,但是問題在于欽差升堂的時候也是需要穿全套官服的!雖然見到了匆匆趕來的池明崖的勁裝版,但是等正式升堂的時候,他的換上的衣服顏色和補子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個年紀,這個臉蛋,這個官位,朝堂上有幾位?稍微用一下排除法,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年頭,想要混官場,就不能閉目塞聽,程曦對于京城的情況那是了如指掌,猜到欽差的身份之后,早就推測了一場朝堂的博弈。
剛好,秦國公府的家仆剛剛拜訪過自己。
剛好,池明崖的老師和秦國公府有仇。
剛好,自己從貴嫂家知道的消息還挺值錢。
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當然是上門求見啊!
飛黃騰達就在眼前,錯過可能要再等二十年啊!
這一求見,程曦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如果不是池明崖早早派人叮囑了門房,自己連碎銀子都沒塞,門房能這么客氣?
程曦沒有想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這位池狀元居然還能這么端得住,程曦可不就只能和他比一下到底誰更沒下限了嗎?
后天修煉厚黑學的池明崖到底比不過程曦這種天賦異稟的貨色,最終折中地認了一個輸。
程曦穿越之前就受到社會不少毒打,已經明白得了便宜就不要賣乖的道理,得到池明崖的交換條件之后,主動開口說道:“明崖兄有所不知,我這宗族的疑似通奸案,后面可沒那么簡單。”
過去一天,池明崖也不是什么都沒干的:“怎么說?這漕運背后有問題?”
池明崖會管一個小小的通奸案,背后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案子能夠和漕運扯上關系,而他們就是來查河道總督御史身亡案,和漕運怎么都扯不開關系。
這也是當時程曦篤定貴嫂不用怕見官,見官一定會見欽差的原因之一。
“不僅僅是漕運,愚弟只怕,這后面的事情挖出來,明崖兄你們是討不到好。”程曦感慨。
“哦?何出此言?”池明崖問道。
“明崖兄平日里看話本嗎?覺得這豆腐貂蟬和漕運頭子……相配嗎?”程曦問道。
池明崖的身體微微坐地更直,看向程曦:“都是市井打滾的人,想來是能夠互相理解的?”
“可這話本里的愛情,那必須要才子配名妓、王爺配村姑、嬌女配莽夫、金枝配侍衛,才有吸引力不是?”程曦嘴角含笑。
池明崖看向程曦的眼睛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程曦同情地看向他: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樣!這事咱都跑不掉,要被坑慘了!
看著池明崖的表情,程曦的內心感受到了稍許的安慰:痛苦不會消失,但是可以轉移一部分出去,比如從自己的內心轉移到池明崖的內心!
職位越大,責任越大,這都是自己一個小小的訟師應該做的,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