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公主留步。”
聽到聲音,安樂公主停住腳步,和身邊的太子對視一眼。
“快快快,你先去假山藏著,等我應付完他,再來尋你。”
等太子藏好,安樂才走到花徑,抄手道:“王世子啊,找本公主什么事?”
站在她對面的,正是安樂最討厭的肅國公世子王琊。
以前在上書房,此人就經常與她作對,明里暗里害她被父皇訓斥了好幾次。
現在好不容易不用去書房,不用見他了,這人怎么還陰魂不散啊。
少年立在幾步之遙,一身寶藍色錦衣,腰間墜著一塊玉佩,背著手走到她面前,“聽說,你就快及笄了,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安樂癟癟嘴,沒接。
“王琊,你這么好心,會送我禮物?”
“而且,還有三個月時間,你提前給我干嘛。”
“我......我明日要去北疆,等不到你及笄那日,就先把東西給你。”
“哦,”安樂轉過目光,松松笑道:“我聽父皇說過,北邊的部落最近不安分,挑起好幾場沖突了。”
“不過,你去了有什么用,跟竹竿似的,別傻乎乎沖在前頭讓人削了啊。”
王琊挑起一側唇角,將東西往安樂手里塞。
“這就不勞公主掛心了,記得,禮物要等及笄那日再打開,別怪我沒提醒你。”
說完,幾步就沒了人影。
安樂看著手里的東西,哼了一聲,“想讓本公主聽你的,沒門兒。”
她轉身走進假山,將太子祁雍叫出來。
“皇弟,我得了個好東西,咱們打開看看。”
祁雍按住安樂的手,道:“我剛才聽到王世子說,讓你及笄那日再開,要不再等等吧。”
安樂朝外看了看,“管他的,他最愛捉弄我,我才不聽他的話呢。”
“他定是藏著什么詭計,等我及笄那日出丑,我偏要今日看,偏不讓他如意。”
安樂打開錦盒,見里面放著一對磨喝樂,用木頭雕的。
祁雍忍不住說了一句,“好丑。”
安樂皺眉:“我就知道,他這人沒安好心,送的什么東西。”
借著頭頂的日光,可見磨喝樂身上有一道淺痕。
安樂用手一擰。
“噗!”
白色粉末從里面沖出來,將她和在一旁看熱鬧的祁雍灑了滿頭滿臉。
“王琊,本公主跟你沒完。”
祁雍也懵了,看著狼狽的安樂公主,問道:“皇姐,咱們今日還出得了宮嗎?”
那必然是不能了。
德喜領著宮人,找了小半個時辰,都沒找到兩個小祖宗的身影。
幸好有肅國公世子的指點,他才在假山后面將人捉到了。
安樂:“德喜公公,你行行好,將我和太子送到瑤華宮就行了,母妃定然等著我們的。”
德喜笑道:“這可不行,陛下吩咐了,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都得去太極殿走一趟。”
完了完了完了......
祁雍現在是萬念俱灰。
上一次,他在父皇面前保證不逃學,是什么時候來著。
德喜:“天子殿下前日才被陛下逮著一回,陛下正生氣呢,殿下進去以后,可一定要先認錯。”
祁雍低著頭,拉了拉安樂的衣角。
“大皇姐,你派人去把二皇姐找來吧,父皇最聽她的了,也許她幫咱們求個情,父皇就不生氣了。”
安樂撓撓腦袋。
也不是她不想,可老是找昭陽求情,她臉上也掛不住啊。
“沒事,皇姐護著你。”
兩人一步一挪進了太極殿。
祁赫蒼收起手邊的錦帕,輕咳了一聲。
德喜趕緊將熱茶遞到他手邊。
“兒臣,拜見父皇。”
“起來吧。”
姐弟倆對視一眼。
今日的父皇,怎么沒發脾氣呢。
要知道,上一次兩人私逃出宮,父皇可是大發雷霆,將她們二人訓斥了好一通,還驚動母后過來求情的。
眼見祁雍要起身,安樂一把將他拉住。
“父皇,今日的事都是兒臣之過,請父皇責罰,狠狠責罰,兒臣絕不吭一聲。”
祁雍眨巴眨巴眼睛,也跟著請罪。
“兒臣......兒臣不該逃學,惹父皇生氣,兒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祁赫蒼面色平靜,吩咐道:“德喜,送公主回瑤華宮。”
祁雍抬頭望向安樂公主。
轉頭見祁赫蒼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又趕緊將頭低了下去。
祁赫蒼:“雍兒,到父皇身邊來。”
祁雍戰戰兢兢往祁赫蒼身邊去。
“父皇,兒臣真的知錯了。”
祁赫蒼面帶微笑,一手搭在他肩頭。
問道:“你實話告訴父皇,到底喜不喜歡讀書?”
“喜歡。”
祁赫蒼輕笑一聲,“大膽說就是,父皇不會訓斥你,也不會怪你,只想聽你說說真心話。”
若是父皇責罵,祁雍心里頂多就是害怕。
可眼下父皇這么心平氣和地同他說話,他心里竟生出幾分委屈來。
“父皇,兒臣不孝,兒臣沒用,兒臣......不喜歡讀書。”
“兒臣看見書上的字就頭疼,一聽太傅講課,就頭暈,兒臣沒用。”
祁赫蒼搖搖頭,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誰說你沒用了,雖說你在書本上沒有長進,可父皇知道,你的騎術和箭術,還有刀槍都學得極好。”
“可兒臣還是比不得父皇,比父皇差遠了。”
“雍兒,”祁赫蒼伸手抱了抱他,“就如你母后教你的那樣,世上的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不需要總是和旁人去比。”
“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樣的人,自己的長處在哪里,如何能做得更好。”
祁雍以為皇帝又要開始說教,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
卻聽皇帝開口:“好了,先回去吧。”
祁赫蒼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
沒等祁雍再說話,朝他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德喜上前來,拉住祁雍的手,“殿下,奴才送您出門吧。”
他回頭甚是擔憂,看了一眼皇帝。
另一邊,安樂公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
今日的事,確實是她做的不對。
還有三個月,她就及笄了。
太子年紀小不懂事,自己這個做姐姐的不僅不知教導,還帶著太子做蠢事,難怪父皇生氣。
若是罵她幾句,她心里還好受些,偏偏父皇什么都沒說。
難道,是對她失望了嗎?
還是說,他把太子留下,將一切都怪到太子頭上了。
她身為公主,身為皇姐,斷沒有闖下禍事自己逃了的道理。
走到太極殿門口,她問道:“太子還在里面嗎?”
宮人回道:“太子殿下剛走,德喜公公親自送出去的。”
安樂抬腳就往里走。
祁赫蒼最是疼愛他兩個女兒,從小就不必通傳,進出自由。
否則,安樂也不會看到,她的父皇撐在書桌前,吐出一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