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盛十二年,京中出了一件大事。
榮親王從封地回京,入住親王府。
這次,他不是一個人回來,還帶回來一位貌美非常的女子,欲立其為王妃。
立妃之事,祁雍是在宮宴上當眾提出來的。
“陛下,容月在江南救過臣弟,她不求名分,以心相許,臣弟不能負她。”
“還請陛下下旨,賜婚于臣弟二人。”
越過冕旒垂下的珠簾,祁雍褪去青澀的面容落入昭陽眼中。
祁雍自八歲起前往封地,身邊只有舅舅一個親人,這些年,昭陽一直覺得愧對于他。
所以,啟勝六年親政以后,她便將祁雍接回京城。
祁雍生性散漫,自覺京中拘束,住了不到三年,又回到封地。
在外人眼中,都認為祁雍對于當年先帝傳位之事,心有嫌隙,所以才不肯在皇城久居。
昭陽放下手中酒杯,不置可否,只問道:“那位容姑娘是什么出身,又是如何救的你?”
祁雍回道:“今年八月,臣弟去南屏山避暑,路上遇到大雨連人帶馬摔入河道,幸好遇到一艘游船,若非月兒出手,臣弟怕是沒命再和陛下相見了。”
昭陽面色一凜,關切道:“竟出了這么大的事,你為何不派人入京說一聲。”
祁雍勾起唇角,并不在意,“陛下日理萬機,這種小事何必相擾。”
“至于容月的出身,她不過一介孤女,家中遇難,無依無靠,并不值得說道。”
昭陽抬頭,目光從諸位臣子面上掃過。
“雖是孤女,但心懷俠義,救你一命,一個側妃之位還是擔得起的。”
此番安排,眾人皆以為尚可。
榮親王早已過了議親的年紀,王府遲遲未有女眷,實在不成樣子。
如今好歹有個側妃,民間的流言也可消停些了。
祁雍冷笑一聲,站起身來。
“若只是側妃,臣弟直接派人知會一聲即可,何需陛下親自下旨。”
昭陽眉頭微皺,“你乃榮親王,出身尊貴,若非名門世家之女,如何配得上你。”
“容月雖救你有功,但出身卑微,朕絕不會同意封她為正妃。”
祁雍面色一沉,沒當面反駁,卻自斟自飲,沒等宴席結束便拂袖而去。
場上這一幕,當天夜里便在京城傳遍了。
親王府,挽月閣。
女子對鏡梳妝,滿頭青絲垂落,露出瓷白瑩潤的肌膚。
“姑娘早些睡吧,王爺入宮赴宴,怕是不會過來了。”
容月微微一笑,略帶擔憂道:“今日王爺在宮中和陛下起了爭執,他心中定然不舒暢。”
“萬一他想尋我說會兒話,我若歇下,豈不是讓他撲空。”
婢女瞥了一眼窗外,一角青色衣袖垂在窗前。
她上前道:“姑娘待王爺,總是豁出一片真心去的,可奴婢卻為姑娘擔心。”
“姑娘如今無處可去,身后又沒有倚仗,若再淪為妾室,到時候王府有了正妃,豈不是任由王妃拿捏。”
容月打斷她,語氣嚴肅,“阿碧,我早說過,我不在乎名分,只要能同王爺在一起就夠了。”
“陛下雖高坐皇位,卻也是女子,想必明白我的難處,能賞我側妃之位,我已知足。”
“這些話,以后就別在我面前說了,更不能在王爺面前嚼舌根。”
“否則,別怪我不顧情誼,趕你出去。”
阿碧臉色突變。
“姑娘,當初容家遭難,是奴婢護著您逃出來的,您怎能為了外人,趕奴婢走呢。”
容月面露不忍,扶她起來,“是我不好,我也是一時氣急才口不擇言。”
“王爺不是外人,他是我放在心底的人。”
“阿碧,我心里已經夠苦了,你就別像旁人一樣,再來捅我的心窩子,好不好。”
門外傳來腳步聲,容月立即拿起錦帕擦淚。
再抬頭,又是平日溫柔嫻靜的模樣。
“阿碧,王爺回來了,去倒杯熱茶。”
阿碧退下,只留下他們二人在屋里。
見祁雍神色不豫,容月坐到她身邊,柔聲道:“王爺奔波整日,許是累了,妾給你揉揉。”
她扶著祁雍躺在軟榻上,芊芊細指在他額頭輕按。
剛才的對話,祁雍在窗外都聽到了。
他握住她容月手,放在唇下,低語道:“月兒,我今日入宮,求皇姐許你正妃之位,她沒同意。”
“妾早聽說了,沒什么的,妾不在意。”
“可我在意。”
祁雍嘆過一口氣,“你是我此生摯愛,若讓你淪為妾室,我如何對得起你的一片真心。”
容月俯下身,將頭枕在祁雍肩上。
“妾知道王爺的心意,就夠了。陛下雖是王爺的嫡親皇姐,可畢竟你幼時就沒在她身邊,姐弟之間的情分疏遠些也屬正常。”
祁雍闔上眼,“若是母后在京中,此事也不會這么麻煩了,母后最疼我,這種小事,她若開口,皇姐必定不會反駁。”
過完年節,太后便和宜仁郡主一起去了大長公主的封地。
大長公主這兩年身子不大好,聽太后的意思,是要在封地住上一年半載才會回京。
“月兒,等母后回京,我就立刻將咱們的事告訴她,她肯定會同意的。”
容月在祁雍臉上親了一下,“月兒不急。”
“王爺待月兒這樣好,今夜就留在挽月閣,讓月兒伺候您吧。”
祁雍抬手揉了揉額角,坐起來,“我這次回京,還有要事,今夜召了人入府,陪不了你了。”
容月也不惱,跪下身替他撫平衣角,“王爺顧著身體,早些歇息。”
“好,那我先走了。”
等祁雍走遠,阿碧推門而入。
“姑娘,王爺又沒留下?”
容月一改剛才的柔順,眉眼間染上沉肅之色。
“我真是看不懂他,明明待我關懷備至,還不惜頂撞陛下封我妃位,為何總是不肯同我有肌膚之親。”
阿碧沉思片刻,道:“許是中原和咱們不同,女子成婚前必須得是完璧之身。”
聽她這樣說,容月走到窗前坐下,神色好了些。
“也許吧,祁雍是因為尊重我,才沒有對我如何。”
“既然他這樣的打算,這種事我以后也不必再提了,免得惹他看輕。”
世上見過她的男子,無不想親近她,占有她。
只有祁雍,為她著想。
容月兀自坐了一會兒,才道:“阿碧,明日你出去一趟,將咱們入京的消息送到驛站,傳回南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