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霄的沉默,在眾人眼中,被解讀為默認的深情。
林晚晚卻從他那雙強忍著痛苦的黑眸中,讀出了幾分狼狽和掙扎。
她似乎……有點明白了。
這個男人身上的怪病,似乎和自己有關,而且,和距離有關。
她沒有再多問,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轉過身,繼續朝自己的房間走去。這一次,她刻意放慢了腳步。
果然,身后的腳步聲也隨之放慢,始終保持著那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林晚晚的房間在走廊盡頭。她刷開房門,走了進去,然后站在門口,回頭看著還杵在走廊上的裴云霄。他的房間就在她隔壁。
“裴總,不回自己房間嗎?”她好心提醒。
裴云霄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當然想回自己房間,但他的房間門,距離她房間門的直線距離,目測超過了六米。
這意味著,他一旦踏入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那要命的疼痛就會卷土重來。
他的人生,第一次陷入如此荒唐的境地。
自尊心強到變態的裴云霄,無法接受自己被如此掌控。他決定挑戰一下這個所謂的“系統”。
或許,只是心理作用。
他對著林晚晚冷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然后邁開長腿,走向自己的房門。一步,兩步……他走得堅定,背影依舊挺拔,試圖維持著最后的體面。
他精準地計算著距離。
四米……安全。
五米……腹部傳來一絲微弱的痙攣,像是一根針扎了一下。
他沒有停下。
五米五……針刺感變成了電擊感,酥麻的痛意順著脊椎向上爬。
他額角開始冒汗,但依舊強撐著走到了自己的房門前。
六米!
就在他抬手準備刷卡的瞬間,一股比之前在演播廳里猛烈數倍的劇痛,轟然炸開!
這一次,不再是內臟抽搐,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骨骼灼燒感。仿佛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他的每一寸骨頭。
“呃……”
一聲壓抑不住的悶哼從裴云霄喉嚨里溢出。
他高大的身軀猛地頓住,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用盡全力,才勉強扶住房門,穩住身形。
該死的!
是真的!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腦中炸響。
走廊上,其他幾位嘉賓和工作人員都注意到了他的異樣。
“裴總,您沒事吧?臉色怎么這么白?”小奶狗周子航關心地上前問道。
“滾開!”
裴云霄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帶著無法克制的暴躁。劇痛之下,他所有的偽裝都瀕臨破碎。
周子航被他吼得一愣,尷尬地停在原地。
所有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他。不解,困惑,還有一絲絲的畏懼。
在眾人復雜的注視下,裴云霄白著一張臉,扶著墻,以一種極其緩慢而詭異的姿勢,一點一點地……挪回了林晚晚的房門口。
每靠近一寸,那股灼燒骨髓的疼痛就減輕一分。
當他最終停在距離林晚晚不足三米的地方時,劇痛終于徹底平息,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一身冷汗。
他靠著墻,大口地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看向林晚晚的眼神,充滿了不甘、屈辱,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的……恐懼。
林晚晚就那么倚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演完了這出“挑戰極限”的獨角戲。
她的內心,已經從最初的困惑,變成了然。
原來如此。
五米,就是他生與死的距離。而自己,就是他的人形止痛藥。
這可真有意思。
直播間的鏡頭忠實地記錄下了這一切,彈幕的畫風已經從嗑糖,逐漸轉向了迷惑和沙雕。
【什么情況?裴總為什么過去了又回來了?】
【他的走路姿勢好奇怪……像不像我姥爺剛做完理療的樣子?】
【他吼周子航了!好兇!但是他為什么又跑回林晚晚門口站著?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裴總是不是有什么隱疾?而林晚晚是他的藥引子?#玄學#】
【樓上的姐妹,你是不是小說看多了?但你別說,還真他媽有點像!】
林晚晚看著裴云霄那一副想殺了她又不得不靠近她的憋屈模樣,忽然覺得,這趟穿越之旅,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她抱起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裴總,看來你的房間風水不太好,要不要……進來坐坐?”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大的漣漪。
裴云霄猛地抬頭,對上她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清亮眼眸。
她知道了?
她一定是什么都看出來了!
這個認知,比身體的疼痛更讓他感到難堪。
他寧愿被那個該死的系統折磨,也不愿在這個女人面前,流露出絲毫的示弱。
“不必。”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因為剛剛的劇痛而有些沙啞,卻依舊努力維持著高傲。
說完,他轉身,靠在了自己房門外的墻上,閉上眼睛,擺出了一副“我只是喜歡站在這里思考人生”的姿態。
只要不出五米范圍,站在這里,也是安全的。
林晚晚挑了挑眉,也不再勉強。
她關上房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房間里,她將行李箱放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節目組精心布置的花園。腦海里,原主的記憶和她自己的認知正在快速融合。
黑道千金,這個身份聽起來唬人,實際上原主就是個被家里保護得很好的嬌嬌女,性格刁蠻,但沒什么壞心眼。參加這個戀綜,也是為了追星,追的還是個男二號,就是剛才那個小奶狗周子航。
至于和裴云霄的聯姻,純粹是兩家老爺子定下的,兩個當事人誰都看不上誰。
而她自己,林晚晚,華清大學建筑系和藝術設計雙學位高材生,知名新銳設計師“Eve”,最擅長的就是化腐朽為神奇。
她的人生信條是,永遠掌控自己的生活。
現在,生活給了她一個荒誕的開局,還有一個“過敏性單身”的掛件男友。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圈淡淡的紅痕,嘴角再次揚起。
人形止痛藥?
那就要看看,到底誰是誰的藥,誰又是誰的劫了。
門外,裴云霄靠著冰冷的墻壁,聽著隔壁房間里傳來的細微動靜,心情復雜到了極點。
他拿出手機,面無表情地給自己的特助發了一條信息。
“查,一種能讓人在離開特定人物五米外,就產生劇烈生理性疼痛的病癥。世界上是否存在。”
他就不信,這世上,還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