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沉沉壓在南疆的荒原上。沈清辭一行人借著月光趕路,腳下的砂石硌得馬蹄發響,空氣中彌漫的腥甜氣息越來越濃。
“沈師兄,前面好像有火光。”一名眼尖的弟子指著遠處,那里隱約有橘紅色的光點在跳動,像是有人在露營。
沈清辭勒住馬,凝神望去。那片火光位于一道峽谷的入口,周圍靜得反常,連蟲鳴都沒有。“不對勁,”他低聲道,“南疆防線崩壞后,這一帶早已荒無人煙,誰會在此處生火?”
話音剛落,一陣風卷過峽谷,帶著一聲凄厲的慘叫,瞬間被魔氣吞噬。火光猛地晃動了一下,竟熄滅了大半。
“不好!”沈清辭拔劍出鞘,“隨我過去看看!”
五人催馬疾行,片刻便到了峽谷入口。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心頭發寒:幾具修士的尸體倒在地上,胸口都有一個焦黑的血洞,死狀與之前失蹤的小鎮居民如出一轍。而那堆篝火旁,一個身著灰袍的老者正被三個身披黑甲的魔修圍攻,已是強弩之末。
“是百草谷的墨塵道長!”一名弟子驚呼。百草谷雖不是大宗門,卻以醫術聞名,墨塵道長更是德高望重的前輩。
沈清辭劍眉緊蹙,這些魔修的身法詭異,手中的骨刃泛著幽綠的光,顯然淬了劇毒。更奇怪的是,他們身上的魔氣比尋常魔修更顯凝練,竟隱隱有壓制靈力的效果。
“結陣!”沈清辭一聲令下,石劍金光暴漲,“守心劍意”如潮水般鋪開,瞬間將三名魔修籠罩。那劍意帶著雷劫淬煉后的霸道,逼得魔修動作一滯。
“多謝沈道友援手!”墨塵道長趁機后退,咳出一口血,臉色慘白如紙。
沈清辭沒工夫寒暄,劍光已如流星般刺向左側的魔修。那魔修嘶吼一聲,骨刃橫掃,卻被金光震得脫手而飛。石劍順勢穿過他的咽喉,黑色的血液噴涌而出,落地時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另外兩名魔修見同伴被殺,眼中閃過一絲猩紅,同時撲了上來。沈清辭的元嬰在體內輕輕震顫,引動天地靈氣匯聚于劍尖,劍招陡變——不再是純粹的防御,而是守中帶攻,每一劍都精準地斬向魔修的破綻。
“噗!”又一名魔修被劍光洞穿胸口,化作一縷黑煙消散。最后一名魔修見狀不妙,轉身就往峽谷深處逃。
“想走?”沈清辭冷哼一聲,指尖捏了個劍訣,石劍脫手飛出,如追蹤的金箭,瞬間追上那魔修,從后心刺入。
解決完魔修,眾人才松了口氣。沈清辭上前扶起墨塵道長,發現他左臂被骨刃劃傷,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道長,這是……”
“是‘蝕靈毒’。”墨塵道長苦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幾粒丹藥吞下,“這些魔修不是普通貨色,他們是‘影魔衛’,是萬魔窟深處那位新主的爪牙。”
“新主?”沈清辭皺眉,“萬魔窟不是一直無主嗎?”
“是三個月前冒出來的。”墨塵道長喘息著解釋,“他手段狠辣,整合了散落在南疆的魔修,還改良了魔氣,能侵蝕修士的靈力。我這次帶弟子來采藥,沒想到會撞上他們在搬運‘血晶’……”
“血晶?”
“就是用活人精血凝練的晶體,能加速魔修修行。”墨塵道長眼中滿是痛惜,“剛才那些火光,是附近幾個幸存的村民,被他們抓來煉晶了……”
沈清辭的臉色沉了下去。他想起柳溪鎮的慘狀,那些被魔氣吞噬的生命,如今竟成了魔修提升的工具。體內的元嬰微微躁動,帶著憤怒的震顫。
“道長可知他們往峽谷里去了?”
“應該是去了‘黑風淵’。”墨塵道長指向峽谷深處,“那里有個天然的聚靈陣,被他們改造成了煉晶的祭壇。我剛才偷偷跟著,看到至少有上百名村民被關押在那里。”
沈清辭看向身后的弟子:“你們護送道長回青云宗報信,讓宗門增派人手。”
“那師兄你呢?”
“我去黑風淵看看。”沈清辭的目光落在峽谷深處,那里的魔氣濃郁如墨,“不能讓他們煉成血晶。”
“不可!”墨塵道長急道,“影魔衛的首領是元嬰后期的魔修,你剛突破,恐怕不是對手!”
“我自有分寸。”沈清辭拍了拍他的肩,將一瓶固元丹塞給他,“告訴蘇姑娘,我一切安好。”
待弟子們帶著墨塵道長離開,沈清辭換上一身夜行衣,收斂氣息,如獵豹般潛入峽谷。越往深處走,魔氣越重,空氣中的血腥味幾乎凝成實質。
黑風淵底果然有一座祭壇,由黑色的巨石搭建而成,上面刻滿了扭曲的符文。祭壇周圍綁著上百名村民,個個面黃肌瘦,眼神空洞。十幾個影魔衛守在四周,正將村民一個個拖上祭壇,用骨刃劃破他們的手腕,讓鮮血流入祭壇中央的凹槽。
凹槽里,一顆拳頭大的血晶正在緩緩成型,散發著妖異的紅光。而祭壇上方,一個身披黑袍的高大身影背對著他,正低聲念著咒語。
沈清辭屏住呼吸,剛想繞到側面,卻聽見那黑袍人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如磨砂:“來了就出來吧,青云宗的小娃娃。”
沈清辭心中一凜,知道已被發現。他不再隱藏,石劍握在手中,緩步走出陰影:“閣下便是影魔衛的首領?”
黑袍人緩緩轉身,兜帽下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唯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當他看到沈清辭的臉時,忽然怪笑起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我道是誰,原來是沈家的余孽。”
“你認識我?”沈清辭瞳孔驟縮。
“何止認識。”黑袍人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殘忍,“二十年前,柳溪鎮那場‘好戲’,我可是從頭看到尾。你爹娘臨死前,還在喊你的名字呢,真是感人啊……”
“你!”沈清辭的靈力瞬間狂暴起來,周身的雷紋金光暴漲。父母的慘死是他心底最深的痛,這個魔修竟敢當面提起!
“別急著動手。”黑袍人笑得更歡了,“我還知道你想找什么。你以為萬魔窟的魔氣是憑空來的?你以為柳溪鎮的災難只是偶然?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他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個黑色的符文,與沈清辭記憶中柳溪鎮殘留的魔氣印記一模一樣。“想知道真相?那就來黑風淵底找我。不過要快,等血晶煉成,這些村民的魂魄,可就成了我獻給‘主人’的禮物了……”
話音未落,黑袍人化作一縷黑煙,鉆入祭壇下方的暗門,消失不見。
沈清辭站在原地,緊握的石劍因用力而微微顫抖。二十年前的真相?安排好的災難?這些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記憶深處塵封的疑惑。
祭壇上的血晶又亮了幾分,村民的哀嚎聲越來越弱。沈清辭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無論真相是什么,他現在要做的,是先救這些人。
金色的劍光再次亮起,這一次,帶著比渡劫時更盛的怒意與決心,斬向那些影魔衛。
黑風淵的夜,注定無眠。而那個黑袍人留下的話語,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沈清辭的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