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如金蛇狂舞,在黑風淵底劃出一道道凌厲的弧線。沈清辭的身影在影魔衛中穿梭,石劍每一次落下,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與魔氣消散的青煙。
被綁在祭壇周圍的村民們起初是麻木的,直到看到那道浴著金光的身影將魔修一個個斬落,空洞的眼中才漸漸燃起一絲光亮。有人顫抖著呼救,有人試圖掙斷繩索,細碎的聲響在血腥味彌漫的空氣中交織,竟成了沈清辭最堅實的戰鼓。
“守住祭壇!”一名影魔衛嘶吼著撲來,骨刃直刺沈清辭后心。他卻仿佛背后長了眼睛,手腕翻轉,石劍回撩,精準地挑飛骨刃,同時一腳踹在對方心口。那魔修如斷線的風箏般撞在祭壇石柱上,噴出的黑血濺在符文上,讓凹槽里的血晶猛地亮了一下。
沈清辭瞳孔一縮。這些符文竟能吸收魔氣?他掃過祭壇中央那顆跳動的血晶,紅光中隱約能看到無數扭曲的人臉,想來是被吞噬的村民魂魄。若真讓它煉成,不知會釀成多大的禍患。
“先破祭壇!”他對著村民們喊道,同時劍指血晶,“守心劍意”凝聚成一道細長的光箭,狠狠射向凹槽。
“鐺!”光箭撞在血晶上,竟被彈了回來。血晶表面浮現出一層黑色的護罩,上面流轉的符文與黑袍人掌心的印記如出一轍。
“沒用的!這血晶已與祭壇相連,除非毀了整座淵底法陣,否則誰也動不了它!”最后幾名影魔衛獰笑著圍上來,他們竟不惜燃燒自身魔氣,只求拖延時間。
沈清辭眉心的元嬰印記微微發燙,一股更磅礴的靈力從丹田涌出。他忽然想起玄塵長老說過,元嬰修士可引動天地之力為己用。當下不再猶豫,雙手結印,口中低喝:“雷來!”
話音剛落,黑風淵上空的云層竟隱隱翻滾起來,幾道細小的閃電突破崖壁遮擋,如銀線般墜向祭壇。這是他渡劫時煉化的雷劫之力,對魔氣有著天生的克制。
“滋啦——”閃電落在血晶的護罩上,黑色符文瞬間黯淡了大半。影魔衛們慘叫著被雷光波及,身上的黑甲寸寸碎裂。
就是現在!沈清辭抓住機會,石劍高舉過頂,元嬰在體內劇烈搏動,將所有靈力灌注于劍尖。金色的劍光暴漲至數丈長,帶著雷霆之威,轟然斬向祭壇中央!
“轟隆——!”
整座祭壇劇烈搖晃,黑色石柱應聲斷裂。那顆血晶在雷光與劍意的雙重沖擊下,終于發出一聲脆響,裂成無數碎片。紅光消散的瞬間,無數透明的光點從碎片中升起,像是解脫的魂魄,緩緩飄向淵頂的夜空。
村民們發出劫后余生的哭喊,有人對著沈清辭磕頭,有人癱坐在地流淚。沈清辭收劍而立,望著那些飄遠的光點,胸口卻沉甸甸的——他救了活著的人,卻救不回那些已經消散的魂。
“多謝仙長……多謝仙長……”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丈掙扎著爬過來,對著他連連作揖,“若不是仙長,我們全村人都要成了魔修的祭品了。”
沈清辭扶起他,注意到老人手腕上有一道陳舊的疤痕,形狀很像某種印記。“老丈,你們是哪個村子的?怎么會被影魔衛抓到這里?”
“我們是石洼村的。”老丈抹著眼淚,“三個月前,萬魔窟那邊來了個黑袍魔頭,說要征調‘祭品’,不從的村子都被屠了……我們躲在山坳里,還是被找到了。對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掏出一塊殘破的木牌,“這是我家小子臨死前塞給我的,他說這東西或許對仙長有用,是在魔頭的營帳外撿到的。”
木牌漆黑如墨,上面刻著一個復雜的陣圖,邊緣還刻著兩個模糊的字——“歸墟”。
沈清辭接過木牌,指尖剛觸碰到表面,元嬰便猛地一震,仿佛感應到了什么。這陣圖的紋路,竟與他石劍中的某些符文隱隱呼應!
“歸墟……”他喃喃自語,忽然想起玄塵長老曾提過,上古時有一處連接魔界與人間的裂隙,便叫歸墟。難道說,黑袍人在試圖重開裂隙?
就在這時,淵底傳來一陣沉悶的震動,祭壇下方的暗門忽然發出“嘎吱”聲,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出來。沈清辭臉色一變,將村民們護在身后:“你們快從左側的山道離開,往東北方向走,那里有青云宗的據點!”
“仙長你……”
“我隨后就來。”沈清辭握緊石劍,目光銳利如鷹,“這里還有些賬,得算清楚。”
村民們知道自己留下只會添亂,互相攙扶著,匆匆消失在山道盡頭。暗門徹底打開了,一股比之前濃郁百倍的魔氣噴涌而出,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身高三丈的魔像從陰影中走出。
那魔像由黑曜石雕琢而成,雙目燃燒著綠火,胸口鑲嵌著一塊與人頭大小的黑色晶石,正是縮小版的血晶。而在魔像的頭頂,站著那個黑袍人,臉上的疤痕在綠火映照下,顯得愈發猙獰。
“沈家的小娃娃,你果然沒讓我失望。”黑袍人拍了拍手,語氣帶著戲謔,“能破了我的血晶陣,看來這二十年,你沒白活。”
沈清辭懶得跟他廢話,劍意已蓄勢待發:“二十年前柳溪鎮的事,歸墟裂隙的事,今天你最好都交代清楚。”
“交代?”黑袍人狂笑起來,“等你成了我魔像的養料,自然會‘看’到一切。忘了告訴你,這魔像可是用你爹娘的骨殖煉化的,你每傷它一分,都是在剜自己的根啊……”
“你找死!”沈清辭目眥欲裂,劍光如怒濤般沖向魔像。他從未如此憤怒過,那些深埋心底的恨意與痛苦,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凌厲的殺意。
黑袍人操控著魔像,巨拳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砸來。金光與魔氣在淵底碰撞,震得崖壁碎石紛飛。沈清辭的身影在拳影中靈活躲閃,石劍一次次刺向魔像胸口的黑晶,每一次碰撞都讓他手臂發麻,嘴角溢出血絲。
他知道,這魔像堅硬無比,硬拼絕非上策。可黑袍人的話語像毒刺,扎得他心神大亂,連守心劍意都出現了一絲波動。
“怎么?心疼了?”黑袍人看穿了他的破綻,魔像的攻勢愈發猛烈,“你爹娘當年就是這樣,明知打不過,還要護著你這個累贅……真是愚蠢的‘守護之道’啊!”
“我的道,輪不到你置喙!”沈清辭怒吼一聲,忽然做出一個冒險的決定。他猛地收劍,任由魔像的拳頭砸向自己,同時將所有靈力灌注于元嬰——
“元嬰出竅!”
寸許高的金色元嬰從他眉心飛出,手持迷你石劍,如一道流光鉆入魔像的關節縫隙。這是元嬰修士的禁忌之術,稍有不慎便會傷及本源,可此刻,他只想撕碎眼前這丑陋的一切。
元嬰進入魔像體內,立刻引動了殘留的雷劫之力。魔像的動作瞬間遲滯,胸口的黑晶劇烈閃爍起來。沈清辭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石劍直指黑晶,口中念出一個古老的音節——那是他從石劍符文里領悟的破魔咒。
“破!”
金光穿透黑晶,魔像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黑曜石外殼寸寸龜裂。黑袍人沒想到他會如此決絕,驚怒交加中想要后退,卻被反噬的魔氣纏住。
沈清辭欺身而上,劍光抵住他的咽喉:“說!誰是你的主人?歸墟裂隙在哪里?”
黑袍人看著他染血的臉,忽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裂隙……就在你心里啊……”
話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黑血噴在沈清辭胸口。那血液竟化作一個黑色符文,瞬間沒入皮膚,與他眉心的元嬰印記產生了奇異的共鳴。
“啊——!”沈清辭只覺識海劇痛,無數混亂的畫面涌來——有黑袍人與神秘人的對話,有歸墟裂隙開啟的場景,還有一張模糊卻讓他心悸的臉……
等他回過神來時,黑袍人已經化作黑煙消散,只留下一句飄散在風中的低語:
“……七月初七,落星谷……我們等著你……”
魔像徹底崩塌,化作一地碎石。沈清辭捂著胸口,那里的黑色符文隱隱發燙,與元嬰的金光相互糾纏。他知道,這絕不是結束。
黑袍人提到了落星谷,提到了七月初七——那是他曾答應帶蘇云曦去看星輝瀑布的日子。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頭頂。原來,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們。
黑風淵的風帶著濃重的血腥與魔氣,吹起沈清辭凌亂的發絲。他抬頭望向淵頂的夜空,那里星辰黯淡,仿佛預示著一場籠罩三界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而他,必須在風暴來臨前,找到保護所有人的方法。哪怕,要直面那藏在心底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