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的晨霧像牛乳般濃稠,沈玉微帶著親兵穿行在嶙峋的怪石間,靴底踩過露水打濕的碎石,發出細碎的聲響。側翼的山道比預想中更陡峭,幾乎要手腳并用才能攀爬。
“小姐,前面有片竹林。” 青禾指著前方隱約可見的翠綠,“按海圖標記,糧倉應該就在竹林后面。”
沈玉微示意隊伍停下,從箭囊里抽出羽箭搭在弓上:“竹林易藏埋伏,都打起精神。”
剛走進竹林,就聽見一陣悠揚的笛聲。那笛聲清越婉轉,在寂靜的山谷里回蕩,竟讓人有些恍惚。沈玉微皺眉,這荒山野嶺怎會有如此雅致的笛聲?
“誰在那里?” 她揚聲喝問,箭矢對準笛聲傳來的方向。
笛聲戛然而止。一個身著月白長衫的男子從竹林深處走出,手中握著支玉笛,面容俊雅,笑意溫和:“在下蘇慕云,路過此地,驚擾了姑娘,還望恕罪。”
沈玉微打量著他,見他腰間懸著塊玉佩,質地溫潤,不像普通旅人。“此地乃軍事要地,閑人免進。”
蘇慕云笑著拱手:“姑娘誤會了,在下是個醫者,聽聞這里有瘟疫,特來看看能否盡綿薄之力。” 他的目光落在沈玉微包扎的手臂上,“姑娘受傷了?在下略通醫術,或許能幫上忙。”
沈玉微正要拒絕,忽然聽見身后傳來馬蹄聲。回頭一看,見李修文和蕭玦竟追了上來,兩人身后還跟著個穿粉色衣裙的少女,正嬌滴滴地拉著李修文的衣袖。
“修文哥哥,你等等我嘛。” 少女的聲音甜膩,看到沈玉微時,眼中閃過一絲敵意,“這位姐姐是誰呀?”
李修文有些尷尬:“玉微,這是戶部尚書的千金柳婉兒,她…… 她非要跟著來。”
柳婉兒卻搶先開口:“我是修文哥哥的未婚妻,你是誰?怎么跟修文哥哥的朋友混在一起?”
沈玉微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臉上卻不動聲色:“在下沈玉微。”
蕭玦走到沈玉微身邊,目光掃過蘇慕云:“這位是?”
“在下蘇慕云,醫者。” 蘇慕云笑容依舊溫和,目光在蕭玦和沈玉微之間轉了一圈,“看幾位的裝束,是在追查什么吧?前面竹林后的山洞里,好像有很多可疑的人。”
眾人心中一動。蕭玦看向蘇慕云:“蘇先生怎會知道?”
“方才采藥時偶然看到的。” 蘇慕云指向竹林深處,“他們搬運的箱子上,好像有北狄的標記。”
柳婉兒忽然驚呼一聲:“北狄人?好可怕!修文哥哥,我們快走吧。”
“不行。” 李修文皺眉,“我們必須去看看。” 他看向沈玉微,眼中帶著歉意,“玉微,婉兒她……”
“無妨。” 沈玉微打斷他,轉身走向竹林深處,“先去糧倉。”
蕭玦緊隨其后,蘇慕云也笑著跟了上來。李修文無奈,只能被柳婉兒拉著,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竹林盡頭果然有個隱蔽的山洞,洞口有十幾個北狄士兵把守。沈玉微示意大家隱蔽,正想商議對策,柳婉兒卻腳下一滑,驚呼出聲。
“不好!被發現了!” 沈玉微低喝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北狄士兵反應迅速,立刻拔刀迎戰。沈玉微與蕭玦并肩作戰,短刀與長刀配合默契,很快就解決了洞口的守衛。李修文帶著親兵沖進山洞,柳婉兒則嚇得躲在蘇慕云身后。
山洞里堆滿了木箱,打開一看,里面全是鋒利的兵器。沈玉微拿起一把彎刀,發現刀柄上刻著北狄皇室的標記。
“這些是耶律洪囤積的兵器。” 蕭玦的聲音冰冷,“他想在這里打造兵器,支援倭寇。”
蘇慕云忽然指著角落里的一個箱子:“那個箱子好像不一樣。”
眾人圍過去,打開箱子,里面竟是個精致的木盒。沈玉微打開木盒,里面放著一支玉簪,簪頭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 正是母親最愛的樣式。
“這是……” 沈玉微的手指顫抖著撫摸玉簪,簪尾刻著個小小的 “微” 字。
蘇慕云湊過來看了看:“這支簪子的工藝很特別,像是南疆的手藝。”
蕭玦的目光落在玉簪上,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這是你母親的遺物。”
柳婉兒卻嗤笑一聲:“不就是支破簪子嗎?有什么好看的。修文哥哥,你看我新做的荷包,好看嗎?” 她將一個繡著鴛鴦的荷包遞到李修文面前。
李修文心不在焉地接過:“好看。” 目光卻一直落在沈玉微身上。
沈玉微將玉簪收好,忽然注意到箱底有封信。打開一看,竟是母親寫給耶律洪的:“洪兒,切勿被權力迷失心智,若北狄與大靖開戰,受苦的只會是百姓。母贈玉簪,望你時刻謹記。”
“看來你母親對耶律洪期望很高。” 蕭玦的聲音低沉,“可惜他辜負了。”
蘇慕云忽然道:“耶律洪就在里面的石室里。” 他指向山洞深處,“我剛才看到他進去了。”
眾人立刻向石室走去,柳婉兒卻拉住李修文:“修文哥哥,里面好危險,我們別去了好不好?我爹說了,等回去就讓我們成親。”
李修文猶豫了一下,看到沈玉微堅定的背影,最終還是推開柳婉兒:“我必須去。”
石室的門被鎖著,蕭玦一腳踹開。耶律洪正坐在里面喝酒,看到眾人,并不驚訝。
“你們終于來了。” 耶律洪冷笑一聲,“我等你們很久了。”
“我母親的遺物,你為什么要搶?” 沈玉微厲聲問道。
“遺物?” 耶律洪大笑,“這玉簪是她當年送我的,她說看到玉簪,就像看到她一樣。可惜啊,她死得太早了。”
“我母親是怎么死的?” 沈玉微追問。
耶律洪的目光落在蕭玦身上:“你該問他。當年若不是他,你母親也不會死。”
蕭玦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胡說!”
“我胡說?” 耶律洪冷笑,“當年你母親發現了北狄與朝中大臣的勾結,想告訴你父親,卻被蕭玦攔住。若不是他,你母親怎會被滅口?”
沈玉微震驚地看向蕭玦:“他說的是真的嗎?”
“不是的。” 蕭玦急忙解釋,“我只是想保護她,沒想到……”
“夠了!” 李修文打斷他們,“耶律洪,你別挑撥離間!”
柳婉兒卻尖叫道:“原來你是害死沈姐姐母親的兇手!修文哥哥,我們快把他抓起來!”
蘇慕云嘆了口氣:“看來這里面有不少隱情。沈姑娘,不如先把耶律洪帶回去,慢慢審問。”
沈玉微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蕭玦。蕭玦的眼中充滿了痛苦和無奈:“玉微,你相信我,我沒有……”
“先離開這里。” 沈玉微轉身走出石室,心中亂如麻。
押著耶律洪離開山洞時,柳婉兒故意撞到沈玉微:“哼,跟兇手做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玉微沒有理她,李修文卻皺眉道:“婉兒,別胡鬧。”
柳婉兒委屈地癟癟嘴:“修文哥哥,你怎么總幫著她?你忘了我們的婚約了嗎?”
李修文的臉色沉了下來:“婉兒,我從未答應過這門婚事。”
沈玉微的心又是一動,腳步卻沒有停。蕭玦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蘇慕云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一行人走出竹林,陽光刺眼。沈玉微回頭望了一眼山洞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簪,心中充滿了疑惑和痛苦。母親的死,真的與蕭玦有關嗎?李修文與柳婉兒的婚約,又是怎么回事?
蘇慕云走到沈玉微身邊:“沈姑娘,別太傷心。很多事情,未必像表面看起來那樣。” 他遞給沈玉微一包草藥,“你的傷口該換藥了。”
沈玉微接過草藥,低聲道:“多謝。”
蕭玦看著這一幕,眉頭微蹙。李修文也注意到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柳婉兒則拉著李修文的胳膊,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
五人的身影在山道上拉得很長,彼此之間的關系,像黑石山的迷霧一樣,越來越復雜。沈玉微知道,隨著母親遺物的出現,更多的秘密和矛盾將浮出水面。而她與李修文、蕭玦之間的情感,也將在這場風波中,面臨更嚴峻的考驗。
前方的路還很長,沈玉微握緊手中的玉簪,深吸一口氣。無論真相多么殘酷,她都要查下去。
因為這不僅關乎母親的過往,更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