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的陽神不能離**太遠之后,
我的公寓客廳,現在已經徹底偏離了它原本的居住功能,更像是一間臨時的戰略指揮室。
一張巨大的城市交通圖被我鋪在地板上,上面用不同顏色的記號筆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符號。
婧山盤腿坐在沙發上,雙目微闔,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但他身上散發出的穩定氣息,卻是我在這片混亂中唯一的錨點。
空氣中傳來一陣熟悉的、陰界特有的微涼波動,黑白無常的身影從墻壁的陰影中滲透出來,如同兩滴融入清水的墨。
他們沒有了往日的插科打諢,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嚴肅。
“我們把‘司’里近三個月所有高危污染事件的卷宗都調出來了。”白無常開門見山,他手中托著一方烏木制成的令牌,隨著他指尖法訣的變動,令牌上射出一道柔和的光幕,在我的地圖上方投射出一幅三維立體的、布滿紅色光點的城市能量異常圖。
“官方數據來了。”我精神一振,立刻跪坐在地圖旁,開始進行比對。
紅色的光點,代表著幽都司記錄在案的、確認神識污染的事件發生地。
我拿起一支紅色的馬克筆,將這些新的坐標一一在紙質地圖上圈出。
起初,這些點看上去毫無規律,散布在城市的各個角落。
金融區的摩天大樓里,有因投資失敗而跳樓的經理;
老城區的筒子樓里,有孤獨死去、無人發現的老人;
城郊的工廠里,有在機械事故中喪生的工人……每一個紅點,都代表著一出不為人知的、被壓力與絕望所終結的悲劇。
“太多了,太散了。”黑無常看著滿地圖的紅圈,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鬼東西簡直無孔不入,根本沒法溯源。”
“不,有規律的。”我盯著地圖,大腦飛速運轉。
我的指尖在那些紅點之間來回滑動,試圖尋找它們之間隱藏的聯系。
“你看著這些點,它們看似分散,但如果把城市看作一個生命體,這些地方……都是‘應力點’。”
“應力點?”白無常顯然對這個現代物理學的詞匯感到陌生。
“就是承受壓力最大的地方。”我解釋道,“人流最密集,商業活動最頻繁,信息交換最快速,人們的精神也最緊繃。但這不是源頭,只是病灶。污染的源頭,必然是一個能量持續泄漏的‘傷口’。”
我的目光落在了地圖的交通網絡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地鐵線與主干道,如同城市的血管。
如果污染是一種病毒,它必然會沿著最高效的路徑傳播。
婧山在此時睜開了眼睛,他那古井無波的瞳孔中,倒映著光幕上的能量流動。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地脈……這些地方的地脈之氣,都呈現出枯敗、逆亂之象。它們并非源頭,而是受到了同一個上游的污染。水之將傾,滿盤皆輸。”
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豁然開朗。
我們一直將目光聚焦在地面之上,卻忽略了這座城市真正的根基——地下。
我拿起一根長尺和一根紅色的細線,開始進行一項看似徒勞的工作——連接。
我將最外圍的幾個污染點用紅線兩兩相連,然后取它們的中點;
再將更靠近市中心的點連接起來,尋找它們的交集。
這是一種最原始的幾何定位法,卻也最直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客廳里只有記號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黑白無常屏息凝神地看著,他們的表情從最初的疑惑,慢慢轉變為震驚。
隨著我畫出的輔助線越來越多,一個驚人的事實浮現出來。
所有線條,無論從哪個方向延伸,最終都無可避免地交匯于一個極其微小的區域。
我用筆尖重重地點在了那個交點上。
“在這里。”
黑白無常同時湊過來看,他們的目光順著我的筆尖,落在了地圖上那個被圈出的地名上——“東城廣場地鐵樞紐站(在建)”。
那里是本市最大的市政工程項目,一個計劃深挖至地下近百米的巨型交通樞紐。
此刻,在現實世界里,它是一個晝夜不息、機器轟鳴的巨大工地。
而在我們眼前的能量光幕上,那個點,正呈現出一個深邃、可怖的暗紅色,如同一個正在不斷擴大的惡性腫瘤。
所有的污染能量,都像涓涓細流一樣,從那個深不見底的“傷口”中汩汩流出,沿著城市的地下脈絡,蔓延至每一個脆弱的角落。
找到了。
我們找到了那片黑暗風暴的風眼。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我們四人,一個來自上古的神獸,兩位陰間的官差,還有一個誤入此途的都市散修,此刻都被這個發現所震撼。
持續了數月的、看似無解的連環靈異慘劇,終于被我們用最原始的邏輯與推理,剝開了層層迷霧,露出了它猙獰的核心。
我抬起頭,迎上三位伙伴的目光,從他們眼中,我看到了和我一樣的決然。
“今晚就去。”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在安靜的客廳中回響,“我們去會會這個藏在地底下的‘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