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天佑大胤!”群臣齊聲應和,氣氛瞬間被推向**。
大盛帝含笑舉杯,象征性地飲了一口。
當白玉酒杯離開唇畔時,他的視線再次精準地投向葉卿棠的方向。
這一次,不再僅僅是掠過,而是帶著一種明確的指向性,那目光深處,一絲混雜著興趣與審視的探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葉卿棠心頭蕩開波瀾。
葉卿棠心頭的那絲波瀾迅速被壓下,面上維持著清冷疏離的淡然,只將視線不著痕跡地移向案幾上的琉璃盞,仿佛被那折射的燈火吸引。
殿內(nèi)喧囂依舊,絲竹靡靡,觥籌交錯,可葉卿棠只覺得周遭聲音漸遠,唯余那道視線如芒在背。
她能感受到傅懷硯的玄色身影雖未動,周身威壓卻凝實了幾分。
大盛帝唇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加深了,他并未言語,只緩緩摩挲著白玉酒杯的邊緣,目光卻未從她身上移開分毫。
葉卿棠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滯,腦中飛速運轉分析大盛帝到底意欲何為,面上卻浮起一絲恰到好處的恭謹淺笑,微微欠身向御座方向致意。
動作行云流水,不露半點破綻。
她尚未動作,傅懷硯低沉的聲音卻突兀響起,打破了這無聲的角力。
他側首向大盛帝,執(zhí)杯微舉:“陛下,西疆將士浴血,方換此太平盛宴。臣敬陛下,亦敬天地英魂。”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盛帝的笑意終于化為實質(zhì),他舉杯相應,視線卻仍似蛛網(wǎng)般纏繞在葉卿棠身上。
“朕要是記得不錯,愛卿旁邊這位女子原是沈侍郎的發(fā)妻吧?”
大盛帝的笑聲漸漸收住,他放下酒杯,目光直直鎖定葉卿棠,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朕要是記得不錯,愛卿旁邊這位女子原是沈侍郎的發(fā)妻吧?如今怎么在丞相府出入?你二人之間,是何關系啊?”
傅懷硯眉頭微蹙。
“回陛下,葉姑娘與我……”
他話還沒出口就見大盛帝輕輕一抬手,直接打斷他,“愛卿不必代答。”
他的視線轉向葉卿棠,語氣溫和卻帶著渾然天成的帝王壓力,“葉姑娘,你自己說給朕聽聽。”
葉卿棠心頭一緊,深吸一口氣,聲音清晰而平靜,“回陛下,民女確曾是沈永海之妻,但早已和離,各不相干。如今在丞相府,是因民女略通醫(yī)術,受傅大人之命協(xié)助查案,處理些瑣碎事務,并無其他牽扯。”
“就這么簡單?”大盛帝上下掃視葉卿棠,顯然是不相信二人關系居然只有協(xié)助查案這般簡單,他眼神微瞇,指尖一下又一下極其有節(jié)奏的敲擊紫檀案面。
“嗒,嗒,嗒。”的聲響,在陡然寂靜下來的瓊華殿中顯得格外清晰,如同無形的鼓槌,敲在每個人的心弦上。
殿內(nèi)的絲竹管弦不知何時已悄然停歇,方才還喧鬧的談笑聲也像被這無形的壓力掐斷,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御座之上,又不由自主地飄向葉卿棠,再小心翼翼地覷著丞相傅懷硯的神色。
那敲擊的手指終于停了下來,懸在半空。
大盛帝臉上的笑意徹底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審視。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探照燈般籠罩著葉卿棠,聲音不高,字字清晰,帶著不容回避的力量,“略通醫(yī)術?協(xié)助查案?呵……葉卿棠,你可知欺君是何等大罪?”
他頓了頓,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仿佛要將她每一寸細微的表情都刻入眼底,“沈永海棄你如敝履,轉頭攀附權貴,你卻能得傅相青眼,出入相府如入無人之境?爐房一案,朕亦有所耳聞,你一個略通醫(yī)術的內(nèi)宅女子,竟能在那等修羅場中鎮(zhèn)定自若?甚至……朕聽說……”
他刻意放緩了語速,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那怪醫(yī)百歲向來行無影去無蹤,他連朕的面子都不賣,居然會為了測試你醫(yī)術如何主動現(xiàn)身,甚至不惜讓自己身入險局。”
“葉卿棠,傅相身邊可都是高手,你究竟用了何種手段,讓這些桀驁不馴之輩俯首帖耳?區(qū)區(qū)略通醫(yī)術,協(xié)助查案,豈能解釋得通?”
他微微后靠,目光卻如鐵鉗般緊緊攫住葉卿棠,“還是說,朕該請你去天牢坐坐,細細分說清楚?”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寒冰,瓊華殿內(nèi)落針可聞。
大盛帝的每一句詰問,都像淬了毒的利箭,直指葉卿棠身上無法自圓其說的矛盾點,他不再掩飾那份探究與懷疑,帝王之威如同實質(zhì)的寒流,席卷整個大殿。
葉卿棠能感覺到傅懷硯周身的氣場驟然沉凝,他擱在案幾上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側首,目光沉沉地迎向御座上的帝王,深邃的眼底寒光一閃。
大盛帝的目光緩緩移向傅懷硯,面上剛才顯露出的探究與懷疑又在瞬間被壓抑,唇角勾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面容溫和,笑不達底。
“傅相,你素來知人善任,最是惜才。莫非……葉姑娘身上,真有什么朕尚不知曉的過人之處,值得你如此另眼相待?”
傅懷硯迎上那道看似溫和實則暗藏鋒芒的目光,面上沉靜如水,不見半分波瀾。
他緩緩起身,朝御座方向行了一禮。
“陛下明鑒。”
“葉姑娘之能,確非尋常‘略通醫(yī)術’四字可蔽之。爐房一案,兇險詭譎,王永年身中之毒,非但劇烈,更兼數(shù)種罕見奇毒混雜,太醫(yī)院院判亦感棘手。然葉姑娘于瞬息之間辨其毒性,更以獨門之法延緩毒發(fā),為臣等查明真相爭得一線生機。此等醫(yī)術造詣,放眼京中,亦是鳳毛麟角。”
他話語微頓,深邃的眼眸掠過葉卿棠依舊沉靜的側影,繼續(xù)道:“至于百歲現(xiàn)身,其性情孤僻乖張,人所共知。然醫(yī)者之心,不外乎‘見獵心喜’四字。葉姑娘于毒理一道的見解,尤在破解王永年體內(nèi)混合奇毒之時,顯露出的非凡手段,恰恰擊中了百歲此生所求之極致。他甘愿涉險,非為他人,實乃為其畢生鉆研之醫(yī)術,欲窺堂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