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省已經離開濟南了。”張海桐暫時沒有理會病房里的事,而是跟小族長講起接下來的一些安排。“族長的事,家里沒資格問。如果需要幫助,就跟我們講。”
說完這句話,張海樓已經帶著吳邪站在不遠處。看來張海樓也不清楚怎么應對,或者說,不知道說到哪一步才算正確。
所以他把人帶下來了。
吳邪長得其實很安靜。
但是我們都知道。比格犬長得也很安靜,這不影響它精力旺盛、上竄下跳的探索世界。
在短暫的人生中能在道上有一定的名氣,除了吳三省的原因,也有吳邪自己的功底在。他雖然不善經營,但腦子聰明,有一些古董知識,這讓他做掮客也能賺錢。
至少靠著吳山居,他的衣食是沒問題的。
能做成事的人,面相都有一種“靜”。當他沉默的時候,這種感覺會無限放射。
吳邪攥著手機,被不遠處座椅上的張海桐看的發毛。
……
幾分鐘前,醫院病房。
張海樓看著吳邪那張臉,忽然說:“來找桐叔和族長的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和耳飾。
這個習慣也是在打耳洞之后有的。不過他打了兩個,畢竟來都來了,還不如都穿了。以后要是用的上,直接帶耳釘肯定比耳夾方便。
吳邪點點頭。
張海樓側身進屋,把暖水瓶放在床頭柜上。“他們現在正在談事,待會兒上來你再問。”
吳邪雖然著急,但也不急這一會兒。想著再怎么樣,今天一整天他都要把人等上來。
張海樓給他倒了杯水,抬頭看見旁邊放著的果籃,調侃道:“你這次還帶了東西啊。”
吳邪端著紙杯,隨口道:“上次來的太匆忙,登門拜訪總要帶點禮物吧。”
張海樓直接拆了,從里面掏出蘋果啃了一口。問:“什么事這么著急?”
“他倆暫時不方便,說不定我能幫幫你呢。就當我吃了你水果的報酬。”
吳邪看著張海樓。
說起來,張家人的手似乎都長得很好看。張海樓有一雙正常人的手,沒有悶油瓶和張海桐那樣的長手指,但依舊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那顆咬了一口的蘋果被他拋來拋去,像在玩一顆紅色小球。
他一直覺得這人長得妖妖調調不正經。一笑就顯出許多風流,不像個靠譜的人。現在的張海樓作風仍舊隨意,氣質卻有些變了。
他不清楚這中間發生了什么,讓這人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一些轉變。
還是說,他知道自己去而復返的原因?
吳邪沒想清楚其中關竅。就在他沉思的時候,張海樓已經拿著蘋果湊近,那顆紅彤彤的果實被這人抓著在他眼前亂晃。
“想什么呢?傻了吧唧的。”
吳邪被他這么一弄,立刻清醒了。他往后退了兩步,大聲說:“你給我站好了!”
張海樓笑了一聲,真就往后退了兩步,坐床上繼續啃蘋果。他啃的飛快,咔嚓咔嚓跟啃骨頭似的。
直到吳邪將手機屏幕懟到他面前,指著照片上第二排那個靦腆白凈的人像問:“這個人你熟悉嗎?”
他沒問認不認識,而是問熟不熟悉。反問句,大多人只會回答是或者否。如果不認識,那回答的人會在否后面加一句相同的結論。
張海樓啃蘋果的動作僵住了。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吳邪還是敏銳的感知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和探究。
吳邪問話的那點小心思根本沒在這派上用場,因為張海樓直接說:“不用問了,我不僅熟悉,這幾天我還天天看呢。”
有詐。
這小子能坦坦蕩蕩說出來的話,要么是騙人的,要么就是玩笑話。
吳邪只花了零點零零一秒就看透張海樓的操作。
吳邪這會沒設防,有什么臉上就表露出來了。張海樓看他這樣,笑的特別開心。“不過我也不確定。”
“畢竟,你怎么保證照片里的他,真的就是他呢?”
說完,張海樓側身望著窗外。
窗外春意如許,嫩綠的樹葉靜靜點綴著單調的窗中風景。
剛剛吳邪已經看過,那下面還坐著兩個人呢。
于是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
張海樓揮揮手,然后將吳邪往前推了一把。“走吧,小三爺。”
吳邪走過去,他本來個子就高,這會兒站著,椅子上兩個張家人只好抬頭看他。
但吳邪也不好蹲下來,就站著把手機遞過去。
張海桐看了一眼那張黑白照片。
然后拿給小族長。
小族長看了,眼神微變。
吳邪仔細觀察過,認為那不是驚訝,而是探究。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東西證明他的存在,他只是想知道這張照片怎么來的,代表了什么。
而不是驚訝為什么上面的人跟自己一模一樣。
小族長將手機還給吳邪。然后說:“是我的臉,但不知道是不是我。”
這句話給吳邪說懵了。
怎么叫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
這個世界上還能有冒名頂替的不成?不對,冒臉頂替。
根據吳三省方面的描述,考古隊的成員除了他都是正經出身。
陳文錦是海歸,正兒八經的留學生,高知分子。霍玲、李四地等人同樣身份干凈,是正經的知識分子。
同理,照片里的張起靈身份應該差不多,也是大學生或者高知分子這樣的背景。
這些年頂替成績上大學的新聞不少,但人臉之間很難做到一模一樣。大多數人只是更改自己的學籍信息,冒名頂替。
誰能做到更改學籍信息的同時,還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按照正常邏輯來講,這是不可能的。
張起靈說的很直白了。
從時間上來看,如果那個時候真的是悶油瓶,這個時候的他應該滿臉皺紋,之前也應該有白發。
但面前的他,根本是個年輕人。甚至年輕的過分。
難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嗎?
吳邪開始努力用正常邏輯說服自己。從遺傳學來講,也不是沒有父子兩代長著一張臉的可能。萬一照片上的是悶油瓶那個外出務工死于非命的爹呢?
或者悶油瓶他們認為這是我PS出來的藝術照?
為了解答疑問和更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吳邪補充道:“這張照片,距離現在已經快三十年了。”
“也就是說,大約在二十多年前,有一個跟你一樣的人。”
張起靈沒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張海桐。
場上三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吳邪身上。
青天白日之下,他竟然脊背發涼,起了一層冷汗。
三雙黑黝黝的眼睛看著自己,尤其是悶油瓶的眼睛。
那大概是世界上最幽暗的深淵,長久的凝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