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守山人張澤清到達四川娘娘山。
娘娘山本來沒有名字,本身是一座野山。后來不知道哪朝哪代,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跑到這里躲避戰亂,人越來越多,形成了村落。
人一多就會產生信仰。
這地方位于深山,家家戶戶比外面更渴望傳宗接代。這種渴望延伸成為對神靈的祈求,于是村民在娘娘山上修了娘娘廟。
從此這座野山就叫娘娘山。
張澤清本身已經和張家沒有特別密切的聯系,但他家里的長輩曾經是守山人,一輩子駐守南疆。
作為守山人的后代,張澤清接手了這個職責,于1995年10月底從南疆趕往四川。
娘娘山上的娘娘廟里供的女神祇類似觀音,當地的人叫送子娘娘。在正統神話里,確實也是觀音的一種。
張澤清頂了原來的老廟祝,就在那里觀察。
娘娘山距離張海桐匯款那個村子有一段距離。這個村子名叫夾口村,因為在兩座山中間,所以房子都建在山上,取名夾口村。
夾口村地理位置非常隱蔽,不是刻意往深山里走,其實看不見這里有個村子。
這村子本來交通不便,出去一次很費勁。后來解放了,全國各地號召修路。為了響應當時還是眉山縣的那句“想要富、先修路”的口號,夾口村也開始使勁全身力氣修路。
全村上下,愣是開了一條平整的土路。
1985年。這條路開辟完成后,夾口村溝通外界確實更方便了。
修路是個大工程,即便只是一個村的事,但山里山外共存多年,周圍其他的村戶必然也知道。
張澤清1995年剛過來的時候,夾口村的事跡他記得很清楚。但翻年過后,也就是1996年。
夾口村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張澤清當時的日常任務之一,就是巡視面向夾口村的那一面山。這面山的位置基本可以做到全方位觀測這座村莊。
由于他是廟祝,周圍供奉娘娘廟的村莊也會千里迢迢請他去做法事,這也給了張澤清下山的機會。
偶爾他也會借著換東西的名義,去夾口村買糧食。
這次他照常巡山,累了的時候爬上樹,坐在樹上喝水休息。只是喝口水的功夫,夾口村所在的地方忽然就消失了。
只有山谷之中的河水靜靜流淌。
一條大河在草木并不茂盛的河谷之中奔騰而下,原本的村莊一點不剩。
這里成了一座野山。
而在幾秒鐘之后,張澤清就開始記憶模糊了。
他立刻掏出筆和隨身冊子記錄,當他落下最后一筆時,忽然忘記自己為什么要寫這一段。但文字記錄還在。
張澤清當時就把這份文件發回香港張家,寄出一個星期后,那座村莊忽然又出現了。
這次出現極其短暫,張澤清只來得及拍照片,并在照片上飛快寫下拍攝時間。
停筆那一秒,記憶再次被重置。
根據日常記錄和照片對比的結果,張澤清再次確定,這里確實存在夾口村。
惶恐在他心底蔓延,但同時他的大腦又被這種吊詭的現象弄得十分興奮。
這種現象目前來看對人類無害,偏偏又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
他拍完照片,任由相機掛在胸前晃蕩。張澤清掏出一根香煙,點燃叼在嘴里。
煙草的味道刺激著肺部和口腔,混亂翻涌的情緒漸漸歸于平靜。
林子里的鳥不知道叫了多少聲,河谷里掀起一陣風,將人吹醒了。那根煙燃的飛快,已經不剩多少。
張澤清驟然回神,開始扒拉裝干糧的袋子。數過之后,估算過時間。他決定這幾天就不回廟里了,坐在這里觀察。
幸好身上的相機膠卷充足,紙筆也都帶著。正好方便他工作。
于是接下來三天,他都是片段式睡眠,不停的觀察這片山谷。
但這幾天里,他都沒看見夾口村復現。
張澤清沒有放棄,他回去補充完干糧后繼續觀察,觀測到夾口村出現之后立刻開始記錄。
類似的觀察他堅持了一年。等到第二年,也就是1997年。張澤清搬到夾口村居住,準備長期居住。
在這里,他親自經歷了夾口村消失再復現的完整過程。
整個村子除了他,一夜之間全部消失。
等他醒來,連租住的房子都消失了。
直接睡在地上。
由于這種情況發生后會篡改記憶。當夾口村消失的時候,張澤清會離開這里,去別的村詢問走訪。
張澤清在這里住了半年,觀測到了有史以來夾口村存在的最長時間——三個月。
這三個月里,張澤清外出測試了別人對夾口村的記憶。并與之前夾口村消失的記憶形成書面內容,確定了這種記憶修改的范圍。
它修改周圍一切知道夾口村的人的記憶。
同理,知道夾口村的區域,出現認知錯亂的人變多了。
1997年底,張澤清將自己兩年的觀察匯總報告給香港總部。
在報告結尾,張澤清寫到:
我已經不確定自己活在幻想中還是落地于現實,似乎只有娘娘廟里的神像安靜慈悲的注視著我。飄渺的時空里,如果這不是人的造物,就是神的偉力。
我將清醒寄托于此。
末尾署名:張澤清。
……
張海平摸了摸下巴,說:“從這里就能看出來他精神不太好了。”
張海客深以為然。“我本來傳達了撤退的命令,但他拒絕了。”
“他在回復的信件里說,如果現在就離開,他會一輩子睡不著覺。”
張海平顯然不認為張家會因為底層的個人意志而改變上策決策,張海客也沒讓他失望。
“我們還是按照規定將他調離了四川,這本來也是基于他自身情況做出的判定。”
“但張清澤離開四川后,精神狀況越來越差。他發呆的時間越來越多,終于在某一天,他又回到了娘娘山。”
張海平忽然get到張海客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天授?”
張海客搖頭。“族里記載過,天授大多時候都降臨在族長身上,其具體表現為失魂癥。除此之外,天授還有另外一種表現形式。”
“也就是改變人的意志,完成天授帶給他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