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里，孫宏的聲音，像是一柄淬了冰的利刃，沒有絲毫溫度。

“道歉？”

陸鳴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仿佛沒有聽懂這兩個字。

“對，道歉。”

電話那頭的孫宏，語氣平靜得可怕，“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發微博也好，開直播也好，去晨光工作室門口跪著也好。總之，我需要看到一個結果。”

“為……為什么？”陸鳴的聲音在顫抖，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孫董，我們才是受害者！是那個顧徹，是他不擇手段，是他……”

“住口！”

孫宏猛地打斷了他，聲音里終于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陸鳴，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嗎？”

“受害者？看看你拍出來的是什么垃圾！看看現在全網是怎么嘲笑天星娛樂的！你把我的臉，把整個公司的臉，都丟盡了！”

“我投資你，是讓你給我賺錢，不是讓你給我惹麻煩的！”

“現在，你這顆棋子，已經廢了。唯一的價值，就是用來平息輿論，保全公司的聲譽。”

“聽明白了嗎？”

冰冷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鋼針，狠狠扎進陸鳴的心臟。

棋子……廢了……

他引以為傲的才華，他拼盡全力構筑的商業帝國，在資本的鐵蹄面前，原來，不過如此。

“不……孫董，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都市狂飆》還有救！我們可以……”

“沒有我們了。”

孫宏再次打斷了他，語氣重歸冷酷，“從現在開始，天星娛樂將停止《都市狂飆》所有后續的宣發投入，院線那邊，公司也不會再追加任何費用。”

“你好自為之吧。”

嘟……嘟……嘟……

電話被無情地掛斷。

停止所有宣發。

不再追加費用。

這幾句話，如同一道道催命符，徹底宣判了《都市狂飆》的死刑。

沒有了資本的續命，這部本就口碑崩盤的電影，連一絲茍延殘喘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陸鳴，被他賴以生存的資本，徹底拋棄了。

“啊——！！！”

一聲凄厲不甘的咆哮，從別墅的客廳里傳出。

陸鳴像是瘋了一樣，將桌上所有東西都掃落在地。

昂貴的茶具，精致的擺件，頃刻間化為一地碎片。

他雙目赤紅，死死地瞪著手機屏幕上，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名字——顧徹。

“顧徹！我跟你沒完！！”

……

與此同時，城中村的出租屋里。

“阿嚏！”

顧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了揉鼻子。

“哪個孫子在背后罵我？”

他嘟囔了一句，繼續埋頭對著電腦屏幕，十指翻飛。

屏幕上，是貓眼專業版的實時票房數據頁面。

一條鮮紅色的票房曲線，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持續地向上攀升著，絲毫沒有因為工作日的到來而顯露頹勢。

國慶檔結束后的第三天，《這個男人來自地球》單日票房，依舊堅挺在一千二百萬！

總票房，累計突破三千萬！

國慶檔結束后的第五天，單日票房一千萬，總票房，突破五千萬！

國慶檔結束后的第十天……

“臥槽，八千萬了！”

顧徹看著那個亮瞎眼的數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賺錢的速度，比印鈔機還離譜！

口碑效應，已經徹底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每天，都有無數被朋友、同事、家人，甚至是網上沙雕段子安利來的新觀眾，抱著“我倒要看看有多神”的心態走進電影院。

然后，他們再紅著眼眶，或者激動地拍著大腿走出來，化身為新的“自來水”，去安利下一批觀眾。

病毒式的傳播，還在繼續。

這部電影，已經不單單是一部電影了，它成了一個現象。

一個屬于草根的，屬于口碑的，屬于所有被資本喂屎的觀眾們的文化現象！

“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是周振華打來的。

顧徹剛一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周振華殺豬般的嚎叫。

“顧老弟！顧哥！顧爹！”

“你是我親爹啊！！”

“八千萬！八千萬了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周振華的聲音激動得語無倫次，帶著哭腔，聽起來隨時可能因為心肌梗塞當場去世。

顧徹掏了掏耳朵，一臉嫌棄：“淡定，常規操作。”

“這怎么淡定得了啊！”周振華嚎道，“你知道現在外面有多瘋狂嗎？！”

“全網！全網都在給我們算數啊！”

“算數？”顧徹愣了一下。

“對！算數！算我們什么時候破億！”

顧徹聞言，好奇地打開了微博。

果然。

#距離一個億，還差多少個顧徹#

#全網監督陸鳴履行賭約#

#貓眼預測總票房1.5億#

幾個詞條高高掛在熱搜榜上，后面跟著一個紫紅色的“爆”字。

點進去一看，評論區全都是化身為“數學課代表”的沙雕網友。

【貓眼專業版已經瘋了！預測總票房從“不足百萬”，一路改到了“1.5億”！這臉打的，啪啪響！】

【我來給大家算一筆賬！今天結束，總票房8123萬，按照目前每天一千萬的速度，最遲后天，鐵定破億！】

【破億！破億！破億！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這么期待一部電影票房破億！不是為了別的，就想看陸鳴直播跳樓！】

【樓上的格局小了，跳樓多沒意思？我更期待他怎么拿出那一個億的賭金！那可是一個億啊！】

【@陸鳴導演，出來走兩步？別裝死啊！當初簽對賭協議的時候，不是很囂張嗎？】

【我有一個朋友系列：我有個朋友叫陸鳴，他說他絕對不會輸，現在他把自己關在家里，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整個互聯網，都洋溢著一種即將見證歷史的狂歡氣氛。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著那根代表著總票房的進度條，爬過那個名為“一億”的終點線。

那不僅僅是一個數字。

那是對資本的一次響亮反擊！

是對流量為王的一次公開處刑！

是屬于所有普通觀眾的一場盛大狂歡！

顧徹看著這些評論，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

“一個億么……”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里閃爍著搞事情的光芒。

他拿起手機，給周振華發了條微信。

“老周，幫我聯系一下，我要開個慶功會。地點嘛……就選在咱們之前簽對賭協議的那家酒店，把能請的記者都給我請來，動靜越大越好。”

電話那頭的周振華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臥槽！顧老弟，你這是要……鞭尸啊！”

“不，”顧徹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個老六的表情，“我這是怕陸導忘了，好心提醒他一下。”

……

京城，高檔別墅區。

厚重的窗簾將所有陽光都隔絕在外，客廳里一片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和食物**的酸臭味。

地上，東倒西歪地扔著十幾個空酒瓶。

陸鳴就那么蜷縮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他已經把自己關在這里，整整兩天了。

不洗漱，不吃飯，不與任何人聯系。

手機早就被他摔得粉碎，隔絕了外界一切的信息。

但他不需要看，也能想象得到，外面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嘲笑，譏諷，落井下石……

那些曾經把他奉若神明的媒體，那些曾經追在他屁股后面高喊“陸導牛逼”的粉絲，現在，一定都在用最惡毒的語言，編排著屬于他的笑話。

他完了。

身敗名裂。

甚至……還要背上一個億的巨額債務。

一個億！

他把自己的所有身家都投進了《都市狂飆》，現在血本無歸，他去哪里弄一個億？

賣房子？賣車子？

杯水車薪！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的人生，從云端，跌入了最深的地獄。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個叫顧徹的雜種！

“顧……徹……”

陸鳴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眼中迸發出無盡的怨毒。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破了房間的死寂。

陸鳴沒有動。

門鈴聲卻鍥而不舍地響著，越來越急，像是催命的鐘聲。

終于，他不耐煩地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到門口，猛地拉開了大門。

“滾！都給我滾！”

門口站著的，是他的助理，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助理被他猙獰的樣子嚇了一跳，但還是鼓起勇氣，將一份文件遞了過來，聲音都在發顫。

“陸……陸導……晨光工作室那邊……發來了律師函。”

律師函？

陸鳴愣了一下，一把搶了過來。

當他看到文件上那幾個醒目的大字時，瞳孔驟然收縮。

【關于督促陸鳴先生履行對賭協議的告知函】

告知函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提醒他，距離一個月期限，只剩下最后三天。

而此時，《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累計票房，已經達到了……

九千八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