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芳聽出鄰里的炫耀,就笑笑沒說什么。
一旁的柳葉接了話茬子:“葛大娘,荷花姐姐現如今在大人身邊做粗使丫頭,那見識的東西可多了吧?你講一講,也讓我聽聽長個見識,我一年到頭都在院子里關著,今天跟我阿娘去廚房,才知道咱們女的也是可以立女戶,可以當家做主的。”
這話逗樂了老婦人,老婦人道:“這都哪輩子的老黃歷了,你爹娘哥姐都忙,倒是沒有教你這些,走出去不得鬧幾場笑話?我娘她們那一輩,就有立女戶的,還有去考科舉的,你呀,還是得出門轉轉。”轉頭又對張秀芳道,“你老拘著她干啥,關在屋里關久了,再聰明的孩子都要被關傻。”
張秀芳聽了這話,有些無奈的回道:“我和她爹,擔心她年紀小,出門被人給抱走了,我們又早出晚歸的,只能將孩子關在屋里養,好在這個三個孩子都聽話,沒在家鬧騰出事情來。”
張秀芳跟聞狗兒都沒個長輩幫忙看顧孩子,三個孩子都是用布條綁在床腿上長大的。
等蘭草大些了,作為姐姐就照看著弟弟、妹妹,因著父母的叮囑,也不敢帶著弟弟、妹妹出去玩耍,長到現如今十一了,外邊街上逛的次數,兩只手都能數過來。
“唉,你跟狗兒也是造孽,好在也熬過來了,三個孩子也聽話懂事。”葛大娘聽了感慨不已,其實他們這些人都有各自的難處。
別看她兒子媳婦現如今風光,從前到處跑腿,三五天回不來家,葛大娘的男人去得早,她也沒個幫手,就用背簍背著孫子、孫女去守門,還得躲著點管事免得被扣月錢,再三小心也被抓著過幾次,還被人舉報過兩次,有次差點還連累兒媳丟差事。
后來葛大娘沒法子,請了沒進府當差的半大孩子幫自己看孩子,每天管人兩頓飯,還時時懸心自己兩個孫兒的情況,心里的酸楚也不少,好在都熬過來了。
說著話,聞狗兒父子回來了,聞狗兒老遠就喊道:“葛大娘。”
葛大娘笑著回道:“狗兒回來了,你們咋回來這么晚?大人今天也沒有出門呀。”
“你老消息夠靈的,大人出沒出門都知道。”狗兒湊近烤烤火,他后面跟著的是個面嫩的男童,面皮兒不白不黑,眉眼尤其像聞狗兒,都是濃眉大眼的長相,不愛說話,喊了一句“葛奶奶。”就挨著張秀芳坐下了。
葛大娘瞧見了,笑著道:“你家三個孩子都乖巧。狗兒,以后竹枝就跟你在馬房那邊做事兒?”
聞狗兒點頭,回道:“這個孩子不愛說話,把他送到其他地方我也不放心,就跟著我下苦力吧。”
“跟著你學喂馬、相馬也好,到底是吃飯的本事,你再給那牛倌兒塞些銀子,別看他天天喝個爛醉,他是個有本事的,會些獸醫的本事,如果不是愛那兩口黃湯,你們馬房的教頭還輪不到那姓周的。”葛大娘上了年歲,就愛操心這些家長里短的事情,就熱心的幫著聞家這邊打算起來,反正又礙不著她家的事,多說幾句好的,同一個院子里住著,也多個幫把手的人。
聞狗兒就道:“那牛倌兒有本事,大家都知道,好多人都想送孩子讓他教,但他脾氣怪,一個都沒留下。我們副教頭的兒子送到他跟前,好一頓挑剔,罵了個狗血淋頭,也不敢拿他咋樣。”
“這就是有本事的好處。”葛大娘感嘆道。
聞狗兒點頭。
兩人又說了些閑話,天色漸漸看不清人影兒了,葛大娘就提著凳子準備回去了。
聞狗兒就道:“秀芳,將這碳鏟些給葛大娘,就著這碳火回去也不用點半天火。”
葛大娘就道:“我回去拿火盆,從你家鏟些火了。對了,我家葛大說,春日里鄉下要修剪桑樹,那桑樹枝經燒,還有那桑樹疙瘩,衙門那邊組織鄉民修剪,能分得一些桑樹疙瘩,你拿幾個大子跟前邊衙門的衙差定些,來年冬天就不缺柴火烤火,最好是燜燒成碳,經放。”
“哎喲,多謝大娘提醒,你不說我想不起來這事兒了。”聞狗兒也想起來了,確實得該備著些碳,冬日里好燒,桑樹疙瘩可比竹根經燒。
“一句話的事兒,當不得什么。”說著葛大娘就提著板凳回去了,過了一會兒端了個碳盆出來,張秀芳給她舀了碳火。
聞狗兒父子回來了,聞家老小就進了屋。
張秀芳將留出來的骨頭跟骨湯端了出來,聞狗兒嗅著肉味兒就高興拿起一根就咬了一口,又順口問:“你們吃了沒?”
張秀芳點頭:“早吃了。”說著,就從聞狗兒手里的骨頭上撕下一大塊肉,放進湯里端給竹枝:“快吃吧。”
聞竹枝點點頭,接過碗吃了。
聞狗兒就問這肉哪里來的,以前張秀芳也帶東西回來,但骨頭上的肉可比不上今日的。
張秀芳就笑道:“柳葉嘴巴甜,將許家那兩個娃兒哄得分不清南北,就將自己分刀的骨頭肉給了柳葉,還有孟小娘子,也拿邊角料給她吃,這丫頭今天在廚房混一日,倒是吃了個飽肚。”
聞狗兒聽了,哈哈的笑,伸手想揉柳葉的頭,柳葉別開頭:“阿爹手上全是油。”
“油點好,省頭油了。”聞狗兒不在乎的笑著,啃了骨,就用竹筷將骨髓掏出來放進竹枝的碗里:“吃骨髓長得高。”
吃完了東西,聞狗兒讓聞竹枝將碗里的油添干凈,別浪費了,然后就拉著張秀芳出了門。
竹枝喝了湯,就出門從爐子底下抓了一把灰,在碗里抹了一圈,再用屋檐下大缸里的水沖干凈碗,就回屋準備睡,又瞧見屋里的火盆里的竹根不夠燒,就摸著黑去了院子后的屋檐下拿了幾個自家的竹根,給外邊的火盆添了柴,又給里面的火盆添柴。
蘭草見了,就道:“下次叫我跟你一起去照亮。”怕竹枝摸黑去摔著。
竹枝回道:“我順著墻根走的。”
柳葉已經爬到了床上,對竹枝道:“那臺階上的青石裂了,我上次踩上去,腳底下晃悠,你們走的時候也注意點。”
“沒摔著吧。”蘭草關切的問。
柳葉搖頭:“差一點兒。”
蘭草聽了,就道:“都小心些走,咱們這邊住的院子,都是挑剩的,到處都破破爛爛的。”
抱怨了兩句,蘭草就讓竹枝趕緊回去睡覺,她自己卻拿著竹枝的外套看了看,手肘處已經磨出洞來,她就翻出針線筐,挑挑揀揀找了塊掉了色的碎布補上了。
等三個孩子睡熟了,聞狗兒跟張秀芳從院子外摸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