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站在原地,渾身發抖。
“我數三聲,你要是不動手,以后誰打你,我都不管了。”
“一”
院子里鴉雀無聲,連風都仿佛停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這個瘦小女孩和她那個殺氣騰騰的大哥。
“二——”
何雨水哭腔帶著絕望:“大哥……我真的不敢……”
“三!”
話音落下,她猛地咬緊牙關,淚珠滾滾而下。
腳步踉蹌,卻還是沖到了棒梗面前。
棒梗正躲在秦淮茹懷里,一臉驚恐。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平日里逆來順受的小丫頭,忽然揚起巴掌,一個耳光扇了過來!
棒梗愣住,還沒等他回神,又是第二個耳光甩上去!
“嗚哇——”
這次,他終于繃不住,當場嚎啕大哭起來,小胖臉漲成豬肝色,兩行鼻涕眼淚齊飛。
秦淮茹想護,卻被何雨生一個眼神瞪得僵在原地,不敢吭聲。
賈張氏還暈著沒人搭理,中院圍觀的一眾鄰居,一個個縮著脖子,大氣也不敢出,全傻了。
“閉嘴!”
何雨生一步跨到棒梗跟前,那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煞氣撲面而來。
他低頭俯視,只一句:“再哭,把你塞進糞坑里泡一天!”
棒梗立刻噤若寒蟬,抽噎卡在喉嚨口,再也擠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捂著臉往后縮,一副魂飛魄散的模樣。
整個院子死一般安靜,沒有人敢多看一眼,更沒人敢替賈家說半句話。
那些平時最愛嚼舌根子的婦女,此刻全把腦袋埋進衣領里,心底暗罵:這才是真爺們!以后誰再欺負老何家的閨女,就是跟閻王叫板!
有人偷偷拉了一下自家孩子,讓他們離遠點;還有幾個膽小鬼已經開始琢磨,以后怎么避開這個新回來的煞星。
大媽們全沉默如雞,一個字都憋在嗓子眼兒,不敢冒頭。
秦淮茹抱緊棒梗,下意識想擋,可對上那雙刀鋒般銳利的目光,又慫得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只能低頭裝鵪鶉。
何雨水打完人,兩條腿軟得快站不穩,小臉慘白,淚痕未干,還帶著深深的不安和害怕。
本以為會招致更大的災難,卻發現哥哥只是伸手把她摟過來,用粗糙溫暖的大掌輕拍她肩膀。
“不用怕,有事有我。”
短短五個字,比什么承諾都讓她心安。
一股委屈混合釋然,從心底涌上來,她又忍不住抽噎兩聲,把腦袋埋進哥哥懷里死活舍不得松開,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拼命攥緊他的衣服角兒。
周圍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無論是羨慕、嫉妒、敬畏還是懼怕,都化作一道道復雜目光投向兄妹倆。
但此刻,這些于他們而言都是空氣——
何雨生攬著妹妹肩膀,大步流星穿過院落,將所有人的竊竊私語踩碎在腳下。
“走,”
“回家?!?/p>
……
推門進去,是傻柱那間屋子。
一股夾雜汗臭、油垢,還有陳年餿味的惡劣氣息迎面撲鼻,讓人差點當場吐出來。
床單皺成麻花,被褥黑黃交錯,上面還能看到幾塊疑似醬油漬和煙灰燙洞;桌上碗筷疊羅漢似的一摞摞堆滿剩菜殘湯,各種瓶瓶罐罐橫七豎八亂擺;墻角鞋襪團成球,一只破皮球孤零零躺在那里發霉長毛……
簡直比兵營里的馬廄還亂三分!
“操!”
何雨生眉頭擰成疙瘩,一腳踢翻椅子,“這是給人住的嗎?狗窩都比這強!”
他環顧四周,每看一處火就躥高一點。
“等傻柱回來,不先削他頓算我白當兵!明天早晨六點之前收拾不好,全按部隊標準伺候,要么收拾屋,要么收拾他!”
想到這里,他恨不得現在就提槍沖廠找弟弟算賬,但看看身邊仍舊瑟瑟發抖的小姑娘,只能暫且壓下怒火,把門狠狠關上:
“不待這鬼地方!悶死人?!?/p>
轉身去了旁邊那間耳房,小巧逼仄,僅容下一張單人床、一套書桌、一只木箱。
但窗明幾凈,被褥雪白整潔,每件物什都有序碼放,就連墻上的掛鉤,也規規矩矩吊好洗凈的小背包與帆布帽。
這份干凈,與隔壁邋遢形成鮮明對比,讓剛才胸口積聚的一團郁結瞬間消散不少。
“咋回事?”
他狐疑盯著妹妹,“你不是天天幫傻柱做飯洗衣嗎?怎么自己屋這么利索,他那邊跟垃圾場一樣?”
這一問出口,本以為會聽到妹妹羞澀認錯或解釋,可沒想到卻換來了滿臉委屈加憤懣:
“大哥,我真不是懶……”
說到這里,她吸吸鼻子,小聲補充。
“二哥從來不給我碰他的東西,說什么男孩兒房間不能讓外人隨便動,每次都是讓我別管,說……說秦姐會抽空幫忙收拾……”
話音未落,她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下意識攥緊拳頭:“可秦姐哪有時間?。棵看蝸砜淳褪墙桢X或者拿吃食,從沒見她真給二哥刷過一次鍋臺……”
聽完這些,何雨生徹底無語了:舔狗舔到這種程度,也是個人才!
嘴角勾起冷笑,他拍拍妹妹肩膀。
“放心吧,這事交給大哥。我保證,你二哥今天晚上非挨兩頓不可。不改毛病,就一直打到改為止!”
何雨水站在門口,手指死死攥著衣角,眼神里滿是惶恐和戒備。
她偷偷瞄了大哥一眼,又趕緊低下頭。
屋里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何雨生正皺眉打量四周,還沒開口,那小姑娘終于鼓起勇氣,小聲問了一句:“大哥,你……你吃飯了嗎?”
聲音細若蚊鳴,卻帶著一種本能的關切。
何雨生心頭微微一動,臉上卻不顯,只隨意擺擺手:“還沒呢,一路上忙活,也顧不上?!?/p>
話音剛落,何雨水就慌亂地蹲到床腳,從木箱底下翻出兩個窩窩頭——干癟發硬,上面還隱約有點青綠霉斑。
她把東西遞過來時,手都在抖。
“家里、家里就剩這點了……”
她咬唇,不敢看哥哥的眼睛,“要不你先墊墊肚子……”
那窩窩頭散發著一股酸餿味兒,看得人胃里直泛惡心。
何雨生盯著那兩團黑乎乎的東西半天沒動,他從死人堆爬出來都沒怕過,這會兒卻覺得嗓子梗住,說不出一句狠話。
“平時……你們都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