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蹭地一下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柜臺前,拽著何雨生的衣角,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壓低聲音,帶著哭腔哀求。
“大哥!太貴了!咱們不吃了,回家我給你煮點棒子面粥……”
“你剛回來還沒工作,這錢得省著花,往后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實在不行……拿這錢去勞動局問問,看能不能買個工作……”
在小姑娘樸素的認知里,這筆巨款唯一的價值,就是給大哥換一個安身立命的鐵飯碗。
何雨生心里又酸又軟,他反手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從兜里掏出一沓嶄新的人民幣,抽出幾張大團結拍在柜臺上,聲如洪鐘。
“結賬!”
服務員被這豪氣的舉動震了一下,這才正眼打量起他。
當看到他身上那股子軍人特有的煞氣時,態度也收斂了幾分,麻利地找了錢。
“三十七號,那邊等著取餐!”
何雨生拉著還沒回過神的何雨水回到座位,任憑她怎么念叨,只是不作聲。
不一會兒,后廚窗口喊了一聲:“三十七號的菜好了!”
何雨生立刻起身。
當一大盤冒著熱氣、蔥香四溢的爆炒羊肉,一盤紅黃相間、油潤鮮亮的炒雞蛋,一盆飄著翠綠蔥花的滾燙豆腐湯,以及兩碗堆著七八樣菜碼、醬香撲鼻的炸醬面擺上桌時。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
何雨水徹底呆住了。
羊肉的膻香、雞蛋的油香、炸醬的咸香……無數種她只在夢里聞到過的味道。
她看著眼前這一切,感覺像在做一場不敢醒來的夢,連呼吸都忘了。
她握著筷子的手懸在半空,遲遲不敢落下。
何雨生沒說話,直接拿起她的碗,先夾了滿滿一筷子蔥爆羊肉,肉片上還掛著油汁,又舀了兩大勺金燦燦的炒雞蛋,將她的小碗堆得像座小山,然后推到她面前。
“吃?!?/p>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溫柔的強制力。
何雨水眼眶一熱,淚水在里面打轉。
“大哥……”
“這……這得花多少錢啊……”
何雨生拿起自己的筷子,往面上澆了一勺辣油,慢條斯理地拌著。
“錢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賺。”
“你哥我,還養不起你?”
他看著妹妹依舊猶豫,索性放下了筷子,正色盯著她。
“忘了跟你說,工作的事,我老營長已經給安排好了。軋鋼廠運輸隊,開解放牌卡車,司機?!?/p>
“司機?”何雨水猛地抬頭,滿眼的不敢置信。
何雨生點點頭。
“嗯。月工資,八十一塊五?!?/p>
“八……八十一塊五?!”
何雨水徹底懵了。
八十一塊五是什么概念?她二哥何雨柱,廠里數一數二的大廚,一個月才三十七塊五!
司機,那是比廚子更體面、更吃香的金飯碗!
跑長途還有各種補助和外快,那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搶不到的美差!
原來……大哥不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他真的有底氣!
何雨生見她神情變幻,知道這劑猛藥下對了,又把那碗堆滿肉菜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
“所以,放心大膽地吃。以后有大哥在,保證讓你頓頓吃飽,隔三差五還能下館子?!?/p>
這次,何雨水沒有再拒絕。
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羊肉,小心翼翼地放進嘴里。
肉片滑嫩,帶著大火爆炒后的焦香,濃郁的醬汁瞬間在味蕾上炸開。
一股熱流從喉嚨涌入胃里,再擴散至四肢百骸。
那是食物帶來的最原始的幸福感。
眼淚,終于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一滴一滴砸進碗里。
何雨生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心里五味雜陳。
他自己沒怎么動筷,只是默默地看著,等她吃得半飽,才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對了,你下午哭著說,怕我把你趕出去。這話誰教你說的?”
何雨水吃飯的動作一頓,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嘟囔:“是……是三大爺?!?/p>
“閻老西?”何雨生眼神一寒。
何雨水點點頭。
“嗯……三大爺說,你離家這么多年,在外面肯定有家有業了,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搶房子。還說……還說你肯定看不上我和二哥這兩個拖油瓶,遲早要把我們掃地出門,好把房子騰出來……”
“放他娘的屁!”
何雨生低聲罵了一句,額角青筋暴起。
好你個閻老西,算計到老子頭上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看著妹妹解釋:“你別聽那老摳門胡咧咧。這房子是咱家的,誰也搶不走。你和傻柱都是我弟弟妹妹,我不管你們誰管?不過……”
他話鋒一轉:“這院子,我頂多再住兩個月。等單位的房子分下來,我就搬出去?!?/p>
“啪嗒。”
何雨水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她剛剛燃起的希望和安全感,瞬間被這句話澆得冰冷。
她猛地抬起頭,嘴里的飯菜都忘了嚼,一雙大眼睛里迅速蓄滿了淚水,聲音都在發抖。
“大……大哥,你還是要走?你還是不要我們了?”
何雨生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暗罵自己說話不過腦子。
這丫頭被嚇破了膽,安全感脆弱得像層窗戶紙。
他連忙探過身子,放緩了語調,用從未有過的耐心解釋。
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腦袋。
“瞎想什么呢!單位分的是筒子樓,樓房!冬天屋里有暖氣,不用自己生爐子,比這大雜院舒坦多了?!?/p>
“等鑰匙發下來,我第一個帶你去看。你什么時候想過去住都行,那里也是你的家?!?/p>
他看著妹妹依舊惶恐的眼神,一字一句,鄭重無比地承諾。
“雨水,你記住了。大哥這次回來,就再也不走了。大哥會一直管著你,直到你出嫁,給你備上一份誰都比不上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