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就悄悄升帆起錨,離開了伶仃洋面。
船行一日夜,正午十分。望斗中突然傳來急促的鑼聲。在上面瞭望的兄弟大聲喊道:“后方有一船隊,正向我們靠近!”
戴幫主等人跑出艙室,用單筒千里鏡一看,只見六艘戰船,一字排開,鼓帆而來。桅桿頂上飄著萬山幫的旗幟。
“看來,黃三還是和官府的人站在一起了!”戴幫主憂心地說,“傳令下去,全速航行,千萬不能讓他們追上我們。”
在海上滿速航行了一個時辰左右,卻不能甩掉敵人。萬山幫的戰船始終尾隨在后面。戴幫主迎風站立船尾,苦苦思索對敵之策。照這樣下去,敵人遲早會追上來的,一船抵六船,無論如何都沒有勝算。
“大家可有什么辦法?”戴幫主問。烏大、青面鬼等人面面相覷,一時也想不出什么辦法。
看大家也無計可施,戴幫主只能無奈地說:“大家準備戰斗,結果如何自有天命吧!”
這時,魚龍子氣定神閑地說:“戴幫主如信得過在下,我倒可以試一下!”
戴幫主:“萬公子如有退敵之策,盡可指教。”
魚龍子:“那請戴幫主暫時把指揮權交給我!”
戴幫主:“沒問題!萬公子盡可大膽指揮。烏大,傳令眾人,從現在起,此船歸萬公子指揮,所有人依令行事,違者嚴懲不貸!”
“既然戴幫主如此信任,那就看我魚龍子的手段。”魚龍子站立船頭,盤算片刻,發布第一道指令:“船行丁未針,向姊妹島行進。”
姊妹島是兩個緊挨的小島,中間形成一個幾十丈寬的水道。這水道雖寬,但水流湍急,布滿暗礁。當船靠近姊妹島的時候,魚龍子下令放慢速度,有意讓敵人接近。一會兒,萬山幫就追了上來。雙方距離不到四五里的時候,魚龍子下令駛進入水道,小心航行。在魚龍子的指揮下,戰船左突右進,巧妙地躲過了暗礁,然后躲進一個岬角的背后。萬山幫不明就里,沖進水道。結果有三艘船觸上礁盤,擱淺在那里。順利駛出水道的,只剩三艘。
三艘船也不好對付,一比三,敵我勢力依舊懸殊!
魚龍子指揮船只,并不離島前行,而是沿著姊妹島較大的姊島沿岸航行。三艘敵船尾隨而來。看天色漸晚,海水開始退潮,遠處一個凹口的白色沙灘裸露出來。
“全速前進,沖上沙灘!”魚龍子下令。
船員們調整風帆角度,船只全速向沙灘挺進,距離岸線不到十丈之地,船體觸底,擱淺在沙灘上。潮水退得厲害,不一會兒的功夫,船體幾乎完全露了出來。敵人三艘船只距離不到五里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因為水深不足,害怕再發生觸礁事故,只能停了下來。黃三命令,三艘船一字排開拋錨,等漲潮時刻就發起進攻。
現在,雙方形成了對峙局面。
“敵人下步會有什么動作?”立在黃三身邊的一男一女二位黑衣使者問道。上次行動失敗后,黑衣使者并沒有放棄,而是一路追蹤到了廣東。此次黑衣使者本想調用廣東水師的戰船,但海道衙門的官員們認為殺雞焉用牛刀,于是以廣州府沿岸貨物貿易優先權為誘餌,收買萬山幫為朝廷效命。黃三懾于官府壓力,又見利忘義,就答應下來。
“他們可能棄船上岸,也可能趁著潮流對我們發起偷襲。”黃三答道。
男使者:“那你有何應對之策?”
“大人放心,我自有安排。”黃三捋著胡須,自信地說,轉向身邊的一個頭領:“命令各船準備鉤鐮、弓箭、火器,防止敵人偷襲。”
黃幫主猜想不錯。在船只沖灘的同時,萬公子就下令放下小艇,準備火攻。敵人剛剛拋錨完畢的時候,四艘小船已經放了下來,每船八人,滿載桐油、瀝青、柴草等物,趁著夜色,悄悄向敵船靠近。
萬山幫這邊已經嚴陣以待,船員們高擎火把,手握各樣兵器,密切關注水面上的動態。
四艘火攻船距離敵人不到半里的時候,同時燃起火把,拉開火攻的架勢。
女使者:“黃幫主,可有把握?”
黃三:“大人放心,幾艘小船,諒他也近不了我們的船身。想學周瑜,但我不是曹操。等滅了這幾艘火船,潮水一起,就是他們的死期。”
不過,這個當口幾艘火船卻顯得有些遲緩,并沒有燃起大火全速沖來。火攻最要緊的就是速度,現在風勢不大,看來天時并不在他們那邊!黃幫主得意地想。
突然,左側三當家的戰船上傳來急促的鑼聲。“有人殺上船了!”那只船上的船員大喊。敵人從哪里來?四艘小船不都在我們監視之下嗎?
火攻只是魚龍子布置的疑兵。在船只繞過岬角的時刻,他就命令烏大、小海兄弟、青面鬼等精干力量迅速下船,埋伏在蘆葦叢中。天色一黑,一干人就悄悄泅向敵船。為確保隱蔽,靠近敵船的時候,眾人潛水而進,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船邊。趁敵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幾艘火船上的時候,利用鉤索迅速爬上敵船。
面對如同天降的敵人,一船人顯得十分慌亂。而烏大等人則是見人就砍,務求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戰斗。
“中計了。”黃三幫主懊惱地大叫一聲,“傳令起錨,向三當家的船靠攏。”
這時,四艘火船開始圍攻另外兩艘敵船。他們并不過度地靠近,而是繞著敵船不停地放箭放槍,目的就是打亂敵人的部署,遲滯他們救援另一艘船。
這邊,烏大等人只用一刻功夫,就將萬山幫三當家的殺死,剩下一些海盜只能跪地求饒。
烏大等人接管船只后,迅速控制船上的火炮。一番準備,炮聲大作,炮彈呼嘯著飛向萬山幫的另兩艘船。現在,自己的船成了最可怕的敵人。
“幫主,打不打?”旁邊的頭領請示道。不打,靠上去短兵肉搏,確有難度,搞不好自己的船先被擊沉了。打,這可是自己辛苦打造的戰船!
“打,狠狠地打!”黃三咬咬牙,下達命令。
漆黑的水面上,炮聲轟隆。一陣炮擊后,雙方沉寂下來。烏大的船上彈藥已經用罄,萬山幫的兩艘船也因炮管過熱不能再用。烏大的船以一敵二,中彈多處,漏水嚴重,船體已經開始傾斜。炮火一停歇,烏大等人紛紛跳下船只,游向附近自家的火船,任這艘戰船沉沒水中。萬山幫的另外兩艘船也被轟得多處受損,只能組織人員全力搶救。
這時,潮水已經慢慢升起來了。黃三主遠遠望去,擱淺的敵船已經浮了起來:“不好,快撤!”
“不能撤!”黑衣使者抽出鋼刀,對準黃三命令道,“我們還有兩艘船,在勢力上仍有優勢,還能再戰。”
黃三:“大人,雖然我們還有兩艘船只,但被自家的船轟了好幾個大窟窿,我們的炮也不能打了。這時敵人再殺過來,我們就只能葬身大海了。”
女使者:“命令你手下趕快修船,這次,絕不能再讓這幫人跑了。”
黃三:“大人,現在不是他們要跑,而是我們要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黑衣使者心有不甘,畢竟自己帶的二十幾手下還沒有施展手段。
黃三:“大人如真想再戰,我可以把這艘船留下,你們一決雌雄。小人乘另一艘船只撤退。”
“你們?”男使者氣急敗壞,但又無可奈何。自己的手下雖然都是刀劍高手,但不諳行船,留下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六艘戰船,被敵人一艘船玩得團團轉。你們萬山幫果然是南海第一幫。”女使者丟下一句話,忿忿地進入了船艙。
“撤退!撤退!”黃三有氣無力地下令道。
東方泛白,又是新的一天。晨曦之中,戴幫主的船再次起錨出發。
“感謝萬公子,沒有你的神機妙算,這一關我們恐怕很難闖過。”戴幫主迎著微風,向身邊的魚龍子施禮道。
魚龍子趕忙回禮道:“豈敢、豈敢,這也是老天幫忙,昨夜初二,大潮汛。剛好我對這一帶水文地理又比較熟悉。”
戴幫主:“看來今后的行程,還要多仰仗公子。”
魚龍子:“幫主過譽了!只是這幫人我看不會善罷甘休,今后還得多加小心。”
戴幫主:“是啊,這已經是第三次交手了。這幫黑衣人好像勢力很大,黑白兩道都給他們面子,而且一定要置我們于死地。按常理來說,官府的人一般是不會對我們這些幫派窮追不舍的。難道官府也覬覦這批寶藏?”
魚龍子:“我倒覺得另有隱情。幫主可聽說過訪仙使者。”
戴幫主:“訪仙使者?!”
魚龍子:“當年永樂帝以清君側之名,發起靖難之役,打敗自己的侄子建文帝,自己當了皇帝。但攻下南京城后,建文帝卻一直下落不明。雖然永樂帝宣稱建文已投火而死,并給他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但在內心里,永樂帝一直深信,建文并沒有死,而是在宮人的護佑下逃出了京城。此后,建文的下落就如同夢魘一樣折磨著永樂帝。他擔心有一天,建文突然出現,重新舉起爭奪皇位的大旗。找到建文,成了他極為關注的一件事。在海上,他派遣鄭和以恢復與西洋諸國朝貢關系的名義,察訪建文是否已經逃亡海外。在陸上,他則派出親信大臣胡濙,以尋訪仙人張三豐的名義,找尋建文的下落。但直到永樂帝歸天,一直都沒有收到建文的具體線索。隨著時間流失,皇朝穩固,天下人也漸漸把建文遺忘。但在皇家,一直沒有放棄找尋建文以及建文的后人。而這一使命,就一直由胡家擔任,并有了自己的名稱,就是訪仙使者。因為當年永樂帝曾有諭旨,胡濙如發現建文蹤跡,可憑令牌調動兵馬,指使大臣,不治其專擅之罪,防仙使者就慢慢發展成為和東廠、西廠、錦衣衛一樣,皇帝親自調動指揮的一支秘密力量。只是因為訪仙使者的身份更加隱秘,所以天下人基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即便是位階較低的官員,也不清楚這只力量的存在。現在,一直追殺你們的這幫人,可能就和訪仙使者有著密切的聯系。”
戴幫主:“沒想到官府如此重視鄭和留下的這筆寶藏,難道這筆寶藏隱藏著其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魚龍子:“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許和你們的同伴鬼頭幫有關。聽說鬼頭幫隱藏在東海深處,勢力極大,行事詭異,不知道戴幫主怎么和他們走在了一起。”
“此事一言難盡!”戴幫主將鬼頭幫劫持女兒,逼他出洋的事情向萬公子講述了一遍。
魚龍子:“原來戴幫主也是迫不得已。希望我們此去能夠順利找到寶藏,還你一家團圓!”
戴幫主:“希望如此。但此去茫茫海路,千難萬險,不知道我們有沒有機會找到寶藏。”
“有志者事竟成!戴幫主也不必過于憂慮”魚龍子安慰道,“那下一步,我們該去往哪里?”
戴幫主:“按照吳仙姑的說法,玉衡石應在雷瓊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