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商行,趙玉琸徑直走向書房,坐在紫檀木書桌后,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指尖只是捏著茶杯發呆,心思早已飛遠。
認祖歸宗只是第一步,要想為趙家洗刷冤屈,必須踏入官場,拿到能接觸到宮廷秘檔的權力。周聞瀚在朝廷身兼兩職,既是御都尉司指揮使,又是左諫議大夫,但掌握的實權不算多,且身份敏感。若由他帶入朝,容易引起皇帝和其他官員的猜忌,只能借周家的名頭,另尋引路人。
他在腦海中梳理著京城的人脈,從戶部到吏部,從幕僚到官員,最終停留在了戶部侍郎劉執徐的身上。
對啊。此人在戶部任職多年,人脈廣闊,且與周家無直接利益沖突,是最合適的人選。
次日一早,趙玉琸叫人從庫房取了兩匹上等的焰色絲,又拿了一盒封裝精致、香氣清冽的月魂香,后親自提著錦盒,來到劉府。
待家丁通報后,劉執徐便親自迎了出來。一看到趙玉琸,臉上就露出打趣的笑容:“琸玉公子,哦不,該叫周公子了。老夫剛聽聞你回了周家省親,周公子先前還真是低調啊,竟不炫耀你是周家的人。”他引著趙玉琸進了書房,示意家丁摻上茶水,“坐,嘗嘗剛從江南送來的雨前龍井。”
“劉大人見笑了,不過是幸得本家賞識,談不上什么公子身份。”趙玉琸坐下,雙手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這龍井茶香醇厚,入口甘甜,確實是好茶。”
沒有過多寒暄,開門見山。“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思來想去,只有劉大人能幫我,還望劉大人能指點迷津。”
劉執徐輕輕吹了吹茶湯的浮沫,目光輕輕地攀上他的臉,示意他繼續說。
“我雖為周家旁支,但在京城根基淺薄。商行生意雖還順遂,卻始終只是個商人,難登大雅之堂。”趙玉琸語氣誠懇,“實不相瞞,我想踏入官場,為朝廷效力,也為家族爭些臉面。只是我無科舉出身,無法通過正途入仕,只能走捐官之路。可捐官之事,牽扯甚廣,我不知該從何入手,也不知道該找哪位大人引薦。劉大人在京為官多年,人脈廣闊,深諳其中,還望劉大人能指點一二。”
劉執徐放下茶杯,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低頭看著杯沿,許久后。
“周公子,不是老夫不愿幫你。捐官之事,看似只是花錢買個官職,實則背后牽扯著派系利益。你捐的官品階高低、任職部門,都要經過吏部審核,還要有在職官員擔保。我雖在戶部任職,但主要負責糧草調度,與吏部、禮部的官員交集不多,手里也沒有合適的擔保名額,實在沒有能力幫你引薦。”
趙玉琸心里一沉,結果與預期落差太大了。但他并未放棄,仍堅持道:“劉大人,我知道此事為難您。但我是真心想為朝廷做事,不是為了貪圖享樂。您見多識廣,哪怕只是給我指個方向,我也感激不盡。日后若是我能在官場立足,定不會忘了您今日的指點之恩。”
劉執徐看著他,在漫長的沉默中,就在趙玉琸即將不抱希望之時,劉執徐突然出聲:“有個人,或許能幫你。他也是周家人,按輩分,你該叫他一聲堂伯。或許你有所耳聞?”
趙玉琸連忙傾身追問:“還請劉大人明示,不知這位長輩是哪位?”
“都城‘錦繡莊’的東家,周自安。”劉執徐緩緩介紹道,“他的母親是當朝長公主,曲陽公主;其父是你周家前任家主的弟弟,周午堂。當年的探花郎,曾任翰林院編修。”
“‘錦繡莊’專供皇室貴族,從皇后的朝服,到太子的常服,都是由‘錦繡莊’制作。周自安在京城皇商中地位極高,與宮中的太監總管、各部的尚書侍郎都有往來,若是能得到他的幫助,不僅能幫你拿到捐官的擔保名額,還能幫你打通吏部的關系,你的捐官之路會順暢很多。”
趙玉琸臉上露出幾分自然的茫然:“實不相瞞,劉大人。我雖是周家旁支,但自幼在龜茲長大,父親很少與我提及本家的親戚,我還未曾見識過這位堂伯。就連這次回本家省親,也是周老夫人派人聯系我,我才知道自己還有這么多長輩。”
“這也正常,”劉執徐解釋道,“周自安性子低調,不喜應酬,常年居于城外的別院,很少參與周府的宗族事務。我與他也只是在幾次皇室舉辦的宴會上打過幾次照面,別無其他,幫不上你太多實質性的忙,只能給你指個方向。你若是想去拜訪他,記得多帶些誠意。商人雖重利,但他最看重‘誠’。”
趙玉琸起身,鄭重的對著劉執徐深深一揖。
“不管怎樣,都多謝劉大人指點迷津。這份恩情,琸玉記在心里。日后劉大人若是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您盡管開口,我定當盡力辦到。”
離開劉府,趙玉琸立刻回到商行,讓人打聽查周自安和‘錦繡莊’。
傍晚時分,陳為將查到的信息匯報上來:“爺,周自安確實是周家人,錦繡莊也是他一手打理,主營皇室貴族及官員的布料供應。平時為人低調,但手段了得,這些年將錦繡莊經營得風生水起,在皇商中話語權很重。”
趙玉琸點點頭,又去找周聞瀚確認。
周聞瀚聽他提起周自安,眉頭微蹙:“堂伯性子孤僻,早年因家族瑣事,與周府疏遠,這十幾年來幾乎沒什么往來。你若是用周家旁支的身份去找他,太過刻意,他未必會理會。”
“那我便以琸玉商行掌柜的身份去拜訪。”趙玉琸當即決定,“我與他都是做布料生意的,以同業交流的名義上門,倒不會顯得突兀。”
確定后次日,趙玉琸便帶著商行的絲綢樣品,來到錦繡莊。錦繡莊位于內城繁華地段,門面氣派,店內擺放著各式絲綢布料與精致的男女成衣,琳瑯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