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風,吹了三天三夜。
吹散了白狼山谷的濃煙,卻吹不散那股,浸入到骨子里的,血腥味。
一座由數萬顆突厥人頭顱堆積而成的京觀,就那么矗立在山谷的入口處。
它像一座沉默的,猙獰的豐碑。
無聲地,向著每一個,路過此地的生靈,訴說著那晚,所發生的,血腥屠殺。
無數的禿鷲和野狼,被這股血腥味吸引而來。
它們盤旋著,徘徊著,卻不敢靠近。
因為,在那京觀的周圍,還游弋著,數萬名,身穿黑色甲胄,煞氣沖天的,大唐鐵騎。
木子白沒有走。
他要等。
等一個,他意料之中的,“客人”。
果不其然。
第三天的黃昏。
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支,約有千人規模的騎兵隊伍。
他們打著突厥王庭的旗號,一路疾馳,卷著漫天的煙塵,向著白狼山的方向,而來。
“來了。”
木子白站在山頂,看著那支越來越近的騎兵隊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這是突厥可汗,派來催糧的信使。
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將軍,要不要,末將帶人,去把他們截了?”
一旁的張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不用。”木子白搖了搖頭,“放他們過來。”
“讓他們,好好地,看一看。”
“看一看,我們為他們準備的,這份‘大禮’。”
那支突厥信使隊伍,很快便抵達了白狼山谷的入口。
然而,當他們看到眼前那座,由萬顆人頭堆積而成的恐怖京觀時。
所有人都傻了。
他們勒住馬韁,呆呆地看著那一張張,因為恐懼和痛苦而扭曲的,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席卷了他們的全身。
“這……這是……”
為首的信使頭領,一個在突厥王庭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貴族,看著那京觀最頂上,那顆,他無比熟悉的,白狼山守將的頭顱。
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可是十萬王帳親衛啊!
是大可汗手中,最精銳,最鋒利的刀!
怎么會……怎么會,全死在了這里?
而且,死得,如此之慘烈。
就在他,失魂落魄之際。
“轟隆隆——”
大地,再次,震顫起來。
他猛地抬起頭,便看到,在他們來時的路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片,黑色的,潮水。
數萬名大唐鐵騎,從四面八方,合圍而來,徹底,堵死了他們,所有的退路。
“完了……”
信使頭領看著那片,黑壓壓的,散發著無盡殺意的軍隊。
看著那面,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血色“唐”字大旗。
雙腿一軟,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
北平城下。
百萬突厥大軍,連營百里,旌旗蔽日。
那股龐大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讓城墻之上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葉帥,岳帥,這……這都第五天了。”
一個年輕的將領,看著城下那片,望不到盡頭的敵軍大營,臉上,滿是憂色。
“那幫蠻子,怎么還不攻城?”
“是啊。”另一名將領也附和道,“他們就這么圍著,也不打,也不退,到底想干什么?”
“他們在等。”
葉問舟看著遠處,那頂位于大軍中央的巨大的金色王帳,聲音有些沙啞。
“等什么?”
“等我們,糧草耗盡,軍心渙散。”
一旁的岳沉,接過了話頭。
他那張如同山巒般雄壯的臉上,也寫滿了凝重。
“這,才是最可怕的。”
“圍而不攻,乃是攻心之策。”
“他們是要用這種方式,一點一點地,磨掉我們的銳氣,耗盡我們的耐心。”
“等到我們,自己先亂了陣腳,他們,才會以雷霆之勢,一舉,攻城。”
此言一出,周圍的將領們,皆是,心中一凜。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宿將,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可明白,又有什么用?
他們現在,就像是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外面的獵人,不緊不慢地,布置著陷阱,等待著他們,力竭而亡。
“木將軍他……到底,能不能成功?”
一個將領,忍不住,喃喃自語。
這個問題,也是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木子定國的那個計劃,太大膽了,也太瘋狂了。
以五萬騎兵,深入草原腹地,奇襲敵軍的糧草大營。
這,無異于,一場豪賭。
贏了,則可一舉,扭轉乾坤。
輸了,那他們這北平城里的四十萬大軍,就真的,成了甕中之鱉,再無,半點生機。
“報——”
就在眾人,心懷忐忑之際。
一聲急促的呼喊,從城下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騎快馬,從突厥人的大營中,瘋了一般地沖了出來,向著北平城,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