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俊找上門的時候,鄭皎皎正打聽到繡坊過兩日招人,名額有限,需要內部人員推薦。
推薦的要求倒不是難事。
只是倘若她要去繡坊報道,那每天她和明瑕能相處的時間就更少了,晚上也肯定沒辦法再等他回家一起睡覺。且古代繡坊沒有休班這一說,只有每個月一天的探親假。
鄭皎皎猶豫不決,繡著花樣子,聽到郭俊的聲音,起身去打開了家門。
郭俊是明瑕的外甥,同明瑕感情不錯,在她跟明瑕差點揭不開鍋的時候,也多虧了他的幫扶。
“你怎么有空來了,不巧,明瑕去欽天監上工了,進來坐。”
郭俊長了一張清秀的臉拱手笑道:“不了舅媽,叨擾您了。我今日來,是因為前些日子,舅舅在我那里放了一只白玉瓷杯叫我復原,看上去很珍重,所以修好了,我就趕忙送過來了?!?/p>
鄭皎皎心下一怔,她沒聽明瑕提過此事,不過,還是將白玉瓷杯接了過來。
漂亮的白玉瓷杯上布滿了銀色紋路,那是修補過后才有的痕跡,翻轉過來,杯子底下有幾行小字,巧的是,她竟認識。
寫的是——生辰贈明瑕道長,白鈺。
這行絹花小楷,看著雅秀,像是女子提筆寫就。
郭俊一副慌亂面容,去用紅紙重新包攏白玉瓷杯,可剛剛讓她驗貨的也是他,這戲演的未免拙劣。
“舅媽……這……”他一副為難陪笑的樣子。
鄭皎皎便問他:“這上面寫的什么?”
郭俊說:“這……這杯子其實我修復的時候就發現了,恐怕是白娘子送給舅舅的生辰禮。”
鄭皎皎沒聽說過什么白娘子,她心里是信任明瑕的,所以并沒有往壞處想,對于該不該向郭俊詢問白娘子是誰也猶疑了三息。
郭俊自己卻說了:“雖說白娘子曾經和舅舅有過一段情意,但自從兩年多前宣王造反被殺,白娘子的父親也被牽連,舅舅回家求姨姥爺救人未果后,二人應當就再沒什么聯系了?!?/p>
宣王是當今陛下的弟弟,幾年前謀反,被株連了九族。前段時間又被太子翻案,說是宣王無謀反之意,都是身邊近臣所攛掇的。
陛下對死去的宣王尚有三分親情,便任由大理寺翻案了。
倘若翻案,那受牽連的一部分人,想來也是開恩大赦了才對。
郭俊說:“不過……我也是道聽途說,前段時間的大赦,白鈺娘子也在其中,但她被關在了繡坊,恐怕沒有人幫她贖身,是出不來了,她父親已死,家中也沒了旁人,不知道……是我多言,舅媽你莫怪?!?/p>
他放下東西,水也未喝,直接走了。
是好意還是歹意,無法分辨。
徒留鄭皎皎握著手中的白玉瓷杯,白玉瓷杯是溫涼的溫度,她卻感到有些滾燙,燙到她拿不住,想要抬手丟出去。
鄭皎皎站在門前出了一會兒神,思考了一下自己好像不知不覺已經岌岌可危的婚姻。
屋內待了半晌,屁股還沒坐熱乎,隔壁鄰居卻要拉著她去北市買布,說她眼光好,幫忙去挑一挑。
鄭皎皎被她拉扯著,趕了一段路去北市,在繁華熱鬧的青石路上逛著。
逛街,沒人不愛,街邊的一個紅珊瑚的簪子讓她愛不釋手,心里盤算著過段時間攢些錢買下來。
鄰居大娘忽然驚聲道:“呦,那不是你家……那位嗎?”
鄭皎皎停了她的聲,就心里一頓。郭俊剛走,鄰居便急急忙忙拉她出來逛街,她心中本來就警惕著呢,現下一看,似乎自己的擔心沒什么錯。
明瑕穿著她縫制的那身漂亮綢衣,整個人越發清冷俊秀,此刻站在一輛馬車旁。
那馬車像是街邊雇的馬車,車蓋垂下的流蘇是青色與紅色摻雜的,車簾掀開,里面走出來了個清瘦的白衣女子。
不一會兒,他的師弟簡惜文從小院門內走了出來,三人連帶著一個丫鬟,就進了院子。
鄰居道:“那女子估計是什么官家小姐吧?!?/p>
鄭皎皎有些勉強笑了笑說:“是呢。”
回去路上,鄰居又提了兩句明瑕,鄭皎皎心中已經厭煩,只面上過意不去,給她搭了兩句話。
走到一半,鄭皎皎忍了忍,問:“我家侄子郭俊可是找過你?”
鄰居頓了頓,神情僵了一下,打哈哈說:“哪能啊,他去我們家做什么。”
她確實是收了郭俊的錢特意帶鄭皎皎去的那條街,這種破壞人夫妻感情的事,她是不愿做的,但郭俊只說是帶她去那院子附近一走,就給她十兩銀子,她便起了貪心。
鄭皎皎見她這樣子,心中就有數了,一時間做了許多猜想。腦袋又一時短路,突然想到聽說出軌的人會對家里的老婆格外熱情,那明瑕這兩日的熱情是不是……
就算不是出軌,白鈺的事,明瑕卻也從沒說過,還有修杯子的錢也沒提過。
他是覺得小事一樁不值得提,還是心里心虛才不去提。
鄰居因為怕被鄭皎皎道破,丟了銀子,變得沉默了。
不知不覺,二人走到了寧姐家的布店,前面竟圍了一圈人,里面還有衙役封門。
鄭皎皎對白鈺的糾結暫時拋之腦后,擠了上前,寧姐算是她在這里的第一個朋友。
衙役道:“都別往前擠了!”
鄭皎皎問:“出什么事了?!”
衙役沒回答。
旁邊倒是有人討論道:“唉,那寧娘子也真是慘,到底什么人干的這回事,竟然連伙計都被滅門了。”
“說是情況詭異的很,說不定……有邪祟呢。”
“店里的人都死了?”
“可不是么,就剩那傻妮的尸身沒找到了?!?/p>
“你們說,會不會是寧娘子家的傻妮干的?”
“大白天凈說夢話,那傻妮要是有這能耐,還能天天受欺負么?那尸體我瞅了一眼,像是被什么野獸咬斷的脖子,那傻妮哪有那么大力氣,就是邪祟上身也不能啊?!?/p>
一夕之間,布店門前連顏色都褪盡,變得些許不詳了。
鄭皎皎腦袋空白了一下,不敢相信,直到里面蓋著白布的尸體被抬了出來,抬尸的人一晃,寧姐熟悉的手從白布下垂了下來,她方才如夢初醒。
鄰居唏噓:“好好的人,怎么就遭了這種事,我看要不回去讓你家明瑕看看,說不定真是邪祟呢?!?/p>
出了這檔子事,二人便在布店門前多留了一會兒,這地方在鳥安中心,能從這里殺人,得有多大的膽子,多深的仇,人們眾說紛紜。
鄭皎皎感覺身上被誰抽走了力氣似的,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望著布店。鄰居見她這樣也不敢走,怕出什么事,就在一旁搭兩句話陪著她。
青石磚縫旁,一抹銀色亮了一下,鄭皎皎起身,走過去,低頭,撿起了一只游龍戲鳳的銀鐲子。
這鐲子她記得原來是一對,是寧姐買來給松松的,帶在她兩個手的手腕上。
現在拿在手中,鄭皎皎方才發現,這個銀鐲子上的圖案,竟然跟她簪子上的圖案看起來如出一轍。
鄭皎皎找到了衙役將鐲子交給了衙役。
回了家,卻還惦記著寧姐布店的事。
等到明瑕回來一問,方知道,原來寧姐鋪子的事交到了欽天監手里。
“欽天監還管這個,不是只管天文歷法么?”
“陛下似乎有意從欽天監中分出個新的衙門,專司符咒法器和精怪一事。”
明瑕放下裝著法器的布包,布包平鋪在木桌上,他走了兩步牽過鄭皎皎的手,問:“可是受驚了?”
鄭皎皎放下繡品,坐在凳子上,仰頭看他,臉色仍有些恍然,說:“我沒想到,寧姐家怎么會出了這檔子事?連松松也找不見了?!?/p>
他見她是有點受驚了,抬起一只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見溫度如常,放下,看了她一眼,思量片刻后,說:“不知道怎么,這些天城中精怪確實多的有些反常?!?/p>
再一次聽他談及精怪,仍是如此煞有其事。鄭皎皎心中不由得覺得有一絲古怪。
這世間真的有精怪嗎?
倒不是不信任明瑕,他畢竟是個道士,她尊重他的信仰和工作。但是沒有親眼所見過,鄭皎皎真的不太相信,比起精怪殺人,她更覺得是什么窮兇極惡的兇徒,用了什么詭異莫測的手法殺人。
“只希望你們能夠早日找到松松?!彼f。
明瑕沒回應,這種事情,誰都說不好。
他握著她的手,給她揉了揉指腹,那里被針壓的煞白一片,已經起了些繭子,但看著仍然很令人心疼。
揉了一會兒,鄭皎皎指尖感到麻麻的。
明瑕:“家里還有手脂嗎?”
“有?!?/p>
鄭皎皎從針線藍子底下翻出來給他,他拿過去,打開小木盒的蓋子,舀出一塊乳白色帶著花瓣的油脂,揉到她的手上。
繡花的手確實不宜太過粗糙,這也是鄭皎皎沒有反對他給她買手脂的原因。
“明瑕,過兩天繡坊招工,我想要去試試?!?/p>
明瑕頓了頓,抬眸,似乎在斟酌著什么,半晌,將手脂盒子蓋上,給她放回去,說:“欽天監有意推我去做新衙門的少卿,以后我的薪水會穩定很多。偶爾也可以接些其他人的委托,皎娘,你以后就不必再擔心家中銀錢的問題了?!?/p>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之前明瑕的收入不穩定,一直是個令人擔憂的因素。
鄭皎皎下意識地高興了些許,但是,進繡坊一事,她仍是想要試試看的。
無關乎金銀。
可能跟今日郭俊說的白鈺有點關系。
鄭皎皎曾經以為明瑕的戀愛腦只對她一人,可是當知道他曾經也像愛慕她一樣愛慕過別人后,那些本來被強壓下去的不安全感又席卷重來。
她是信任他的。
但倘若一個人永遠依附著另一個人活下去,像什么寄生植物,離了另一個人就沒法生存,那么當他不再愿意她依賴的時候,就是她死期到來的時候。
鄭皎皎曾經一生都在與這種關系做對抗,忍受著母親的強勢,順從她的一切。
如今她發現,自己不想再回到那樣的關系中了?!热暨@是可以被允許的話。
“明瑕。”
她叫了他一聲,把他放在膝上的手拉回來摩挲。
明瑕的手指很修長,像他的人一樣,虎口處有著比她手指上要厚的多的繭子,他說是握劍握的。
他常拎著一個桃木劍,曾經在她家中養傷的時候,還耍了一段劍舞,很流暢帥氣。
“我想去繡坊試試?!编嶐ǚ跑浡曇粽f,“可以嗎?”
明瑕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但他也沒有立刻拒絕,而是問:“為什么?”
“就是……想去。”
鄭皎皎以為還要說很多軟化,他才有可能會同意,她做好了要軟磨硬泡的準備,就像曾經對待媽媽那樣,直到胸中的勇氣和渴望消失殆盡,等待著拒絕或勉為其難的同意。
可是,沒想到明瑕說:“好。”
鄭皎皎怔了一下。
明瑕:“你想去那就去,但是,晚上要回家。”
這么簡單嗎?
鄭皎皎抿了下秀氣的唇,有些無所適從。
“晚上肯定要回家的,我又不住繡坊?!?/p>
明瑕起身,將她的繡花收斂了,牽起她的手去廚房做飯,說:“好?!?/p>
鄭皎皎靠了上去,貼著他的胳膊走路,走到廚房,明瑕放開她的手,挽起袖子,又露出遒勁的胳膊,指揮她擇菜,然后自己去拿刀。
明瑕切菜很利落,但炒菜就一般了,唯一會的幾道菜,還是不知道從哪里東拼西湊來的。
“你要做菜啊?!?/p>
“嗯,站遠點,有油?!?/p>
鄭皎皎擇完菜,拉起他寬大的衣袖,把自己手上水漬拍了拍,踮起腳越過他往鍋里看。
明瑕炒菜技術一般,但炒菜的樣子絕了,就像是耍劍招一樣行云流水。
他從前也給別人炒過菜嗎?
應當沒有。
那以后會給別人炒菜么?
鄭皎皎想著。
白鈺的事,不問不行,她想聽聽他是怎么說的。
“明瑕。”
“我在。”
“你托郭俊修的白玉瓷杯送到家了?!?/p>
明瑕行云流水的胳膊肘頓了頓,他炒著菜,小心地瞅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鄭皎皎。
再度回過身去,背影沉默,說:“知道了?!?/p>
是有些心虛嗎?
鄭皎皎心里感到悶悶的,過了好大一會兒,自己生了半天氣,等到明瑕把菜盛出來,方再問:“除了我,你以前還喜歡過別人嗎?”這話問出來似乎頗有些圖窮匕見。
偏偏明瑕沒回答,端著菜回了正堂。
鄭皎皎跟了上去,坐在他對面。
明瑕盛出一碗飯壓實,放到她面前,把筷子也給她又擦了擦。
鄭皎皎看著面前的菜,吃了一口,放下了筷子,不說話。
明瑕夾了兩三口菜,沒辦法,放下了碗。
他俊秀的眉毛顰了一下,有些為難,關于鄭皎皎的問題,實則他自己也不知道。
明瑕:“我應當是有過喜歡的人的?!?/p>
記憶里,他為了一名女子四處奔波,甚至為了她與家中決裂??墒潜M管如此,他卻覺得過往的記憶是那樣空茫,唯一清晰的,就只有面前的人鮮活的面容和桃花苦澀的香氣。
他肯承認,鄭皎皎反而松了一口氣,她忍受不了謊言和欺騙。
鄭皎皎猶疑著問:“你當年和家中決裂是因為她嗎?”
明瑕:“是。”
鄭皎皎咬了咬唇,她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下去了,但望著明瑕平靜包容的眸子,她的話,忍不住就問出了口:“那你為什么要娶我?!?/p>
明瑕靜了片刻,推開凳子,起身,走到了鄭皎皎身邊,剛摸到她的頭,她便轉身撲到了他的懷里,把臉埋到了他的腹部。
鄭皎皎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哭,太丟臉,不哭,似乎不足以表達她的委屈,于是干脆把臉藏了起來,誰都不給看。
明瑕吸了口氣,抱著她,撫摸她的脊背安撫她,片刻,聲音有些冷地道:“我明天要去把郭俊打一頓?!?/p>
鄭皎皎推開明瑕,抬眸,瀲滟的眸子里有些許憤怒,張了張嘴,閉上,終于還是落下一行淚來:“我以后就住繡坊了!”
又扭頭哽咽堵他一嘴:“關人家郭俊什么事!”
明瑕有些愕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鄭皎皎沒想過會發展成這樣,明明想好要心平氣和地好好聊聊的,誰知道脾氣上來,那樣一句話就脫口而出了。
她未嘗不知道郭俊不懷好心,畢竟郭俊從前也是一直以她婆母寧夫人唯首是瞻的。
可是明瑕左顧而言他的話,就是很讓鄭皎皎生氣,讓她覺得,自己這段婚姻定然會落得和母親的婚姻一個下場。
可她又后悔,她怕誤會了他,又怕沒有誤會他。
況且明瑕性子直,人也冷清,不愛生氣,可也不常說哄人的話,除了在床上上頭了,才會舍下臉面溫聲細語地說兩句羞人的話,似這般狀況,怕不是要把她架在臺上下不去。
等了一會兒,只聽到他從背后挪了過來,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輕嘆:“皎娘,我……也不知。”
鄭皎皎聞言,頓了頓,扭頭抽出他手里攥住她的袖子,斥他:“你自己喜歡的誰,自己不知道嗎!”
明瑕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道袍委頓到了地上,仰頭看著她,說:“我只心悅你。當初是,現在也是。我認識白鈺,可我只覺得跟她相處的記憶十分淺薄。事實上,兩年前我跟府里決裂的記憶,我感覺也很不真實,像是有什么驅使著我去做事?!?/p>
鄭皎皎靜靜聽著,半晌,擦下一邊的淚,咬了一下唇,說:“那看來,你娶我也是被莫名驅使的了?!?/p>
明瑕靠近她,頓了頓,伸出手,碰到她膝上的手,輕輕握住:“你不同?!?/p>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并不真實,偶爾會讓他有種飄忽不定的感覺,唯有她這樣嫣然動人,因此,他自顧自地向她走來,試圖去理解她身邊的一切。哪怕她是草木精怪,他也絕不想要放手。
“那白玉瓷杯……你修來做什么?”
明瑕:“白鈺從繡坊中被人贖出來了,是太子贖的,她派人來找我,讓我從太子手中把她救出去,她說她不愿意跟著太子。我拒絕了,但她說白玉杯是我與她的定情之物,請我原樣奉還,可我回道觀找杯子的時候,杯子已經碎了,只好找郭俊修復好。這事情,我同郭俊談過,他那樣說,是在故意讓你惱我。”
郭俊素來跟寧母關系近,這樣做很難不會讓人猜到是誰指使的。
鄭皎皎心里已經信了大半,說:“勉強信你?!?/p>
明瑕:“你當信我,皎皎,我若騙你,當受天雷?!?/p>
好歹是把人哄好了,菜卻仍吃的不多,明瑕心里當真對郭俊和寧家動了氣。
豎日,郭俊和寧夫人叫他帶人堵了個正著,同樣受了些驚嚇。
*
簡惜文將這一切告知公主的時候,公主捏著魚食笑的前仰后合。
公主道:“都說明瑕道長是個最規矩不過的人,誰知道他是個這樣離經叛道的家伙。以身飼養精怪,還因為精怪與家人反目,這消息若是傳出去,他明瑕道長的名聲和前途怕是都要不得了。”
本來她是想著借明瑕的手,給太子一個重擊,讓二哥繼位。
誰知道明瑕竟然鳥都不帶鳥那個白鈺的,這步棋讓她廢的心不甘情愿,所以才想查查那個鄭娘子是何方神圣,沒想到竟然查出這么有趣的東西來。
簡惜文道:“我師兄向來最尊師重道,這桃花精想來道行匪淺,不然我也不會這么晚才識破她的身份?!?/p>
公主斂了笑,斜眼看他,盛魚食的杯子,叫她放到了石桌上,發出一聲逼仄脆響。
簡惜文眉毛跳了一下,將頭垂地更低了。
公主道:“都說精怪害人,我瞧著,你師兄跟她相處了兩年不也好端端的沒什么事么,可見你們這群人的話,沒一個靠譜的?!?/p>
簡惜文忙解釋說:“師兄他情況特殊,他是陽年陽月陽時生人,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陽氣,想來也正是因此,那桃花精才非要跟在他身邊,這兩年才無人遇害?!?/p>
公主冷哼了一聲,坐了下來,說:“照你這么一說,他跟那桃花精還真是天生一對呢??上?,本宮最討厭天生一對了。”
簡惜文只當做自己聽不見,沒長耳朵。
公主:“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明瑕買的銀簪子上施了法咒,想要暗示明瑕殺了她,以除后患,看來你是慣常做這種事的,所以連明瑕都沒發現。但是,本宮警告你,縱然你們道人有多少古怪招數,也還是玄國的臣子。為人臣子就要替主解憂。”
簡惜文:“是?!?/p>
公主捋了捋自己金絲銀線的袖袍,道:“明瑕既然這么喜歡那個桃花精,那本宮就看看,他到底有多喜歡。”
簡惜文頓了頓,將身子再度弓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