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一衣衫整潔,頭戴冪籬的女子敲響了沈宅大門。
“聽聞沈宅在尋醫師,吾不才,曾隨一游醫習得幾分本領,所以特來叨擾?!?/p>
沉寂已久的瑤光院再度熱鬧起來。
就連那件事后,便一直將自己關在院中,半步不肯踏出院門的沈弘毅,都拖著那條瘸腿來了瑤光院。
“大夫,你當真能救我兒?”張青青看向來人的目光格外殷切,似要透過那冪籬,窺見真容。
“若是師傅在,她定能將令嬡斷掉的手筋接好,讓其恢復如初,甚至更勝從前?!辈赜趦缁h之下的錦屏輕笑,話鋒一轉“:但我,沒有這個本事。”
沈含嬌眼底剛燃起的希望,頓時黯淡下去。
“如此學藝不精,也膽敢上門!”她冷笑,“來人,把這個騙子給我趕出去!”
“等等!”錦屏忙出聲,打斷正朝自己撲來的仆婦的動作,“我雖不能讓娘子徹底恢復,但我這有一藥膏,能叫娘子恢復六成?!?/p>
她從懷中掏出瓷瓶,視線落在沈含嬌手腕的疤痕上,“這疤痕丑陋不堪,便是抹了御用的舒痕膠,也未必能徹底去掉?!?/p>
“可我這藥抹上,不僅能修復娘子手上疤痕,還能促使娘子的手筋慢慢粘合回去,假以時日,恢復如初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我的腿是不是也有救了!”
還不待眾人開口,沈弘毅便搶先問道。
若是他的腿恢復,待到長安眾人忘卻他被侮辱一事,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再度參加科考?
錦屏上前,蹲下身裝模作樣的對著沈弘毅的腿檢查一番,旋即無奈地搖搖頭,“郎君的腿只怕已然是骨碎如糜,請恕在下才疏學淺,無能為力?!?/p>
自那日出事后,他拒絕出門,拒絕見人,腳踝腫脹通紅已久,每每傳來鉆心蝕骨的疼痛,他都用酒精麻痹過去。
而今,聽聞家中來了游醫,被徑直請到瑤光院,他便拖著這條斷腿過來,卻不想……
到頭來終是一場空。
“是嗎……”他失神,重重跌坐在地上,“便是那位傳說中的鬼醫圣手來了,也無能為力嗎?”
“便是華佗在世,也無能為力?!卞\屏起身,轉而看向張青青,“夫人,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藥,要還是不要?”
“你不過是隨一個游醫習了點半吊子醫術,就到我沈宅來班門弄斧,還平白掏出這樣一瓶藥,將藥效說得神乎其神,我們憑什么信你?”
張青青毫不掩飾對她的懷疑。
“噗嗤……”
“你笑什么?莫非我說錯了?”張青青冷冷覷著她,道。
“家師一身絕學,便是我只學了點皮毛,也足夠我在這世間立足。”錦屏說罷,轉身欲走:“既然夫人疑心我,那我也沒必要多留了,告辭!”
就在她一腳踏出院門世,沈含嬌終是叫住了她。
無它,那藥膏能讓她這雙廢掉的手恢復六成,單是不用再頂著這丑陋的疤痕,于她而言都是巨大的誘惑,哪怕有風險,她也愿意一試。
“敢問小娘子師傅是何許人?為何娘子敢說便是學了點皮毛,便足矣讓你在這世間立足?”
錦屏抬起的腳頓在半空,她驀地回首,語氣里盡是驕傲,“家師,正是那位傳位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鬼醫?!?/p>
此話一出,眾人瞳孔巨顫。
她們尋那位鬼醫尋了那么久,而今她的徒兒竟找上門來,那是不是意味著,她能聯系上那神出鬼沒的鬼醫。
“師傅云游四方,行蹤不定,我也聯絡不上她?!卞\屏看透她們的想法,直截了當道。
“況且,師傅為人治病,素來只看緣分,便是你們尋到她,她也未必出手?!?/p>
“你空口無憑,我們憑什么信你!”沈含嬌厲聲問,妄圖以此來掩蓋她興奮的情緒。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下言盡于此,告辭!”錦屏說完,毅然決然轉過頭。
“娘子!我們可以買!”張青青叫住她,“但,我們需要先讓府醫檢查一下你的藥!”
“無礙。”她轉身,將瓷瓶遞給張青青,“夫人甚至可以先讓三娘子試用。”
母女兩聞言,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貼身丫鬟極有眼力見,疾步出去喚府醫。
一刻鐘后,府醫侍立于眾人跟前,語氣恭敬:“回夫人,請恕在下看不透這位小神醫的藥?!?/p>
“喲,聽聞家里來了為醫師,怎么,三妹妹還盼著治好這被挑斷手筋的雙手啊?”
沈清辭的聲音由遠及近。
院中母子幾人聽到這聲音,眼底恨意難掩。
若不是沈清辭,他們又怎會落得如此境地,而今是大門不敢出二門不敢邁,生怕那些異樣的眼神將他們千刀萬剮。
“你來做什么!這里不歡迎你!”沈弘毅率先開口,“我們沈家,沒有你這樣蛇蝎心腸的人!滾!”
“兄長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我只是聽說嬌嬌的手有救了,特來瞧瞧?!鄙蚯遛o滿是挑釁地看著沈弘毅,笑道。
“賤人,滾??!”沈含嬌怒吼,“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攀上璟王,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你早晚要為你做的事付出代價!”
“敢問三妹妹,我做什么了?”沈清辭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三妹妹,多行不義必自斃?!?/p>
“沈清辭,請你離開我女兒的院子,我們不歡迎你!”張青青指著大門的方向,若不是眼前人是未來的璟王妃,她早差人將她亂棍打死了!
沈清辭沒理她,而是圍著錦屏繞了好幾圈,才有些不確定道,“這位小娘子瞧著好生眼熟,我好似在鬼醫身邊見過你?!?/p>
說罷,她又搖搖頭,“許是我看錯了吧?!?/p>
說完,眼角余光如愿覷見沈含嬌母女眼底的興奮,她才勾了勾唇,揚長而去。
“當真是……”
沈含嬌緊握著那裝滿藥膏的瓷瓶,喜極而泣。
沈清辭方才故意說她看錯了,不就是為了不讓她從小神醫這里買藥,這雙手永遠無法恢復嗎?
“敢問小神醫,這藥膏,多少錢帛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