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最近過得灰心喪氣。

那天晚上楊農回來大鬧一場之后，妞妞就病了。

嗓子紅，咳嗽，動不動就吐。

還特別膽小，有點動靜就哭，有時候客人聲音大點喊個“點餐、結賬”，她就嚇哭了。

她以前跟拾荒的余大娘約好了，每天中午她最忙的時候，余大娘來幫她看會兒孩子。

可是這幾天，妞妞一刻也離不開媽媽。根本不讓余奶奶靠近。

今天中午最忙的那陣，店里一下子涌進來十來個人，寧玉沒辦法，拿出五塊錢遞給余大娘，又哄妞妞：

“妞妞想不想吃甜面包，還有小蛋糕，甜甜的軟軟的，上次吃的那種，妞妞要不要？”

妞妞止住了哭，眼睛亮亮的看向街口的方向。

“媽媽抱，媽媽買?！?/p>

“媽媽要干活掙錢，有錢了才能給妞妞買小面包。妞妞跟余奶奶去好不好，拿著錢錢，買甜包包?！?/p>

“媽媽買……媽媽帶妞去買……”妞妞哭著抱住媽媽的脖子。

寧玉沒辦法，硬著心腸把孩子塞進余大娘懷里：

“你快帶她去吧，看到面包她就不哭了?！?/p>

于是，妞妞哭著被余老太抱走了。

還好，一個小時后，妞妞被抱回來，手里拿著面包，已經不哭了。

中午這波忙完，她正在店里收拾東西，突然一個身影晃進來。

她有些詫異，楊農這個時間來店里干什么？

幾天不見，這貨打扮得人模狗樣的，頭發打了啫喱，梳得溜光，蒼蠅爬上去都打滑。

肯定是談戀愛了。

不知道是哪個女的眼瞎，看上這個男人。

她當初就是眼瞎了，被愛沖昏了頭，忽略了很多細節，掏心掏肝的把自己嫁出去。

希望他天天談戀愛，永遠在外面談戀愛，別回來煩她。

她掀起眼皮看了楊農一眼，繼續收拾東西。

楊農找了個凳子坐下，然后把自己新買的小皮包往桌子上一放，又把自己的新手機往桌子上一放。

點了根煙。

寧玉心頭火起，妞妞剛睡著，孩子還在咳嗽，聞不得煙味。

她沖上去，一把奪過楊寧手里的煙，扔了出去。

楊農大怒：

“賤人，老子不要你了！”

寧玉看向他，心頭一震：

還有這好事？

是她想的那種好事嗎？

“你什么意思？”她反問。

楊農看她的表情，卻以為她怕了，得意的冷哼一聲：

“你不是要離婚嗎？老子今天是來跟你離婚的，寧玉，老子不要你了！你看看你這副黃臉婆的樣子，也不打扮，一頭一臉都是油，就你身上的衣服，你自己看看，多少年沒換了，都快洗成抹布了，老子什么樣的女人沒有，稀罕跟你個黃臉婆綁在一條繩上？哼，別求我，求也沒用，離婚！”

寧玉都要氣笑了。

蒼天啊大地啊，哪個天使大姐這么好心，幫她把這張狗皮膏藥揭掉了。

她在心里給那位天使大姐磕了一個。

但臉上不能表現得太高興，怕這個貨反悔。

“你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你不要孩子了？”

楊農鼻孔朝天。

結婚后被寧玉罵了兩年，如今看著這婆娘著急，他終于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你現在就是跪著求我也沒用。咱倆也沒啥家產好分，你那點破爛我不稀罕，孩子是你生的，理應歸你?！?/p>

“那你得給撫養費！”

楊農一拍桌子，指著她的鼻子罵了句：

“想得美，潑婦！要撫養費是吧，那我家的債你背一半！”

寧玉是做生意的，腦子轉得快，迅速就反應過來，意思是，債務不用她背一半，但楊農也不給撫養費了？

這是她認為的最理想的離婚分割方式，沒想到就這么華麗麗的被楊農提出來。

她怎么可能問他要撫養費呢，她知道根本要不到，她恨不得這輩子都別再跟他有瓜葛。

“我知道，你就是在外面有人了，害怕妞妞拖累你。好！想離婚就快點，趕緊把證辦了，免得我后悔！”

話雖是惡聲惡氣說出來的，但她心里美得要飛起來。

被離婚的事折磨了一年多，楊農甚至說過“你要是逼急了我，我先掐死妞妞，再掐死你，然后我去自首”的話，沒想到現在，這事就這樣解決了。

順利得有點不可思議。

她第一次理解了“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這句話。

“結婚證呢？你現在就跟我去民政局?！睏钷r說。

寧玉看了看妞妞，孩子在睡，她不忍心把孩子弄醒，于是對門外聽八卦的余老太說：

“余大媽，你幫我看會孩子，我回去一趟?！?/p>

店離家不遠，她騎上自己的摩托車回家去了。

這輛摩托車還是她婚前買的二手貨，開店后進貨全指著這輛舊車。

迅速回家取來了結婚證，她早就打聽過，辦離婚證也是需要照片的，當年辦結婚證時拍的小照片還有幾張，她也帶上了。

回到店里，孩子還在睡，她把孩子托付給余大娘，跟楊農一起去了民政局。

等待的人不多。

填了表格，工作人員又問了幾個問題，她期盼已久的離婚證就這樣辦下來了。

寧玉看著到手的小綠本，胸中長長吐出一口氣。

想哭。

她想起自己拿到結婚證的那天，那時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從此就有家了，有親人了。

老公是自己的第一個親人，她還會給自己生一個或兩個親人。

可是婚后才發現，楊農跟戀愛時不一樣。

以前他有時候會說“我跟朋友玩牌”，她以為就是跟維修店的同事打斗地主，后來她才知道他打的是麻將，還經常徹夜不歸的打。

楊農一分錢也沒往家里拿過，還常偷拿她的錢。

起初楊農拿了錢還會哄著她，說兩句軟話。后來楊農就理直氣壯的說：

“我拿錢咋了，你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為什么不能拿？”

再后來，他們的日子就像是警察與小偷，她千方百計的藏錢，楊農絞盡腦汁的找錢。找不到就發瘋打架。

孩子滿月宴上，楊農的小姑父搶過禮金本，大聲控訴楊農母子倆欠他們五千塊錢已經六年了，再不還錢親戚就別做了。

又有**個親戚起來附和。

她如墜冰窖，這才知道楊家四萬多的外債，其中兩萬是找親戚借的，剩下的兩萬是高利貸，每年利息就兩千多。

從那時起楊農就不裝了，露出他無賴的一面，每次吵架他都擺出一副混蛋嘴臉。

“你這么能干，債肯定能還上的?！?/p>

“債多了不愁，虱多了不癢，你急你倒是還啊?！?/p>

“打牌咋了，我好好修煉牌技，比上班掙那點錢強?！?/p>

“我不會跟你離婚的，我這情況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嫁給我?！?/p>

“是是是，我沒出息，你有出息你出去掙錢??！”

“多生幾個孩子，咱們還不上，萬一哪個孩子將來有出息幫咱還債了呢。”

“就算我同意離婚，債務你也得幫我背一半?！?/p>

……

現在，她從無底洞里爬出來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小綠本裝進包里，看了一眼楊農，什么也沒說，騎車離開。

楊農也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小綠本，仔細閱讀了一遍，裝進小皮包里。想想又覺得不放心，把證件從小皮包里拿出來，裝進自己褲兜里。

靈靈的媽媽要見他，有了離婚證，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靈靈在一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