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大街是一條雙向兩車道的街道。
街道兩側以前住戶多,后來住宅慢慢的都改成了商鋪門面房。
礦山儲蓄所的南側隔壁是一家小賣部,說好聽點是小賣部,其實就是一間大小不過幾個平方的雜貨鋪,鋪主是個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太。
賣些針頭線腦,糖果汽水啥的,老太太自己炒的花生、瓜子之類,東西普遍都落了層灰,平時生意也就勉強能糊口。
說實話,在看到徐海良從儲蓄所隔壁的小賣部躥出來時,陸小夏內心是有點慌的。
她沒想到這倆人會在小賣部藏著。
她的注意力都在街上,看有沒有摩托車飛速騎過來。她計劃的其中一個環節是對他們的摩托車下手,比如捏斷車把、車輪之類。
現在她壓根無法知道他們騎的是哪輛摩托車。
到底是外行,不了解搶劫犯。
但這只是計劃的一環,關系不大。
她抄起腳邊的半截鋼筋,那是她剛進電話亭時順手從三輪車上拿的。
她一個弱女子,在車上放段鋼筋防身,很正常吧。
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儲蓄所門口。
透過兩扇玻璃門,儲蓄所不大的大廳里,正亂成一團。
徐海良戴著頭套,手里的棒子劈頭蓋臉往一個人身上招呼,那人吃不住打,松開了裝錢的旅行包。
光頭則守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單腿跪壓在保安身上,拳頭兇狠的落下。
陸小夏握住手里的鋼筋,閃身在門外站著。
在徐海良抱著旅行袋沖出門口的瞬間,陸小夏揮起手里的鋼筋,朝徐海良的腿砸去。
一聲慘叫。
骨頭斷裂的聲音隱約可聞。
徐海良跌出門外,重重摔在地上,手里的棒子摔出去幾米遠。
光頭緊跟著出來,陸小夏再次揮起手里的鋼筋,這一次出手不夠準,砸在了腰上。
光頭悶哼一聲,向后仰倒,一手捂著肚子想爬起來。
陸小夏在他腿上又補了一棍。
扭頭看徐海良,他的一條腿自膝蓋似乎已經完全斷開,人在扭動抽搐,半截腿卻在地上不動。
但是下一秒,陸小夏睜大了眼睛——徐海良的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把槍。
槍口正指著她。
這是她萬萬沒預料到的,印象中報紙上并沒有說他有槍,只說他打死一人重傷一人。
也許是這次搶劫太容易,他壓根沒用上槍,幾年后被抓時槍早就銷毀了,所以持槍這事根本沒被查出來,報紙壓根沒提。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徐海良的臉藏在黑色頭套里,只露出兩只眼睛,死死的瞪著她。眼里有憤怒,有難以置信。
一把木頭靠背椅自儲蓄所里扔出來,砸在徐海良身上。
“呯”的一聲槍響……
槍同時飛了出去。
陸小夏本能的搬起身邊的一輛自行車,砸在徐海良身上。
徐海良在自行車下面掙扎,怒吼,咆哮,咒罵。
陸小夏則抬起一只腳,踩在自行車上,彎下腰死死的盯著徐海良,嘴角終于露出一絲笑意……
那一槍,堪堪擦肩而過。
她肩膀流了血,但她渾身不知痛。
這一刻,心頭陡然一輕,某些曾經不能承受的負重瞬間卸去。
竟是比看著于文禮從三樓掉下來更讓人快慰。
她做到了。
為自己,為她的小沫。
很快,兩輛警車和三輛救護車開過來。
為首的是江一南的二爹,林隊。
大概是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的緣故,林隊穿著簇新的警服,夏季套裝,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指揮著警察把現場處理完畢,林隊走到她跟前,依然是審視的眼神:
“陸小夏?”
陸小夏不卑不亢的看著他,應了一聲:
“嗯。”
“你咋回事?”林有亮看看她,又看看戴了手銬被抬上擔架的匪徒。
“路過,見義勇為。”
“手勁還挺大。”這一句竟帶了點贊許。
“天天揉面,練出來的。”
“受傷了。走吧,處理一下。”林隊說著,往警車走去,示意她跟上來。
陸小夏沒有動:
“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警察問話,走吧。”
林隊扭頭,示意她跟上。
……
三天后,陸小夏收到了三千元錢,是礦山儲蓄所送來的。
還有錦旗一面。
感謝她見義勇為,勇斗歹徒。
電視臺和報社來了一堆人,擠在姚家門口,要采訪她。
活了兩世,陸小夏也無法改變自己社恐的事實,這陣仗把她嚇得連門都不敢出,連著幾天不敢出攤。
林隊破獲了這起大案,連帶著還把兩年前的搶劫殺人案也破了,又是在領導視察這個特殊的窗口期,一下子在警界名聲大噪。
羅英志的案子也破了。
羅英志的尸體是在平州東郊水庫旁的小樹林發現的。
據徐海良交待,羅英志從火車站回家途中,遇到了徐海良,倆人一起吃了飯,商量大事。飯后徐海良聲稱要載他去取錢,于是羅英志上了車。
吃飯時的茶水里下了藥,羅英志上車就睡死過去。
直接被拉到東郊水庫,殺人埋尸。
這些細節是陸修明告訴她的。
自從羅英志死后,陸修明借口給陸小冬送學費,來舅舅家找過她兩次。
可能是覺得自己后半生還是得依靠兩個女兒,陸修明再見她,語氣好多了,頗有了慈父的樣子。
甚至還提出了一個特別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