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夏趕到廣告牌下的時候,四點二十分。
路上接了一個電話,桑珉到了平州了。
來不及多說什么,只告訴了他短信的內容。
看著茫茫的五龍山,她的心像是跌進了黑沉沉的無底洞。
很無力。
五龍山這么大,沫寶真的在這里嗎。
剛拿出手機,短信就來了。
【我看到你了。原地等著。】
她四下看,那人會躲在哪里呢?
這么黑,他是怎么看到她的?
緊接著,她的手機響起,是另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接聽起來,喬英秋的聲音傳來,帶著哭腔:
“陸總,我和沫寶在一起,沫寶快叫媽媽!”
沫寶哼唧了一聲。
電話已經掛斷。
這個反應是對的。
沫寶正在睡覺,被人突然叫醒,沫寶正常的反應就是哼唧。
這說明人是安全的。
她的心略略寬慰了些。
又來了一個短信。
【現在帶著錢以最快的速度上山,不許打手電,順著山路走,直到看到一個紅色安全帽,不要超過五點半。】
陸小夏看看表,已經凌晨四點半了。
眼前的大山像一個黑色的巨獸。
她把短信轉發給林副局長,但心里不敢抱什么期望。
畢竟這么大的山,平州就那么點警力。
她還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拎起裝錢的包,她毅然邁開大步往山門走去。
一個封閉了三年的景區,荒得不成樣子。
原本的石階路,幾乎都被雜草和野樹覆蓋了,借著熹微的天光,隱約還能識別出路的痕跡。
看來蔡德順對這個荒山很熟悉。
她裹緊黑色大衣,開始上山。
還在路邊撿了一根木棒作開路的武器,所幸天冷,還未到驚蟄,蛇鼠蟲蟻還沒出來活動。
否則光是撲倒在路上的濃密的野樹雜草,就夠讓人頭皮發麻的。
這景區曾經很有名,道路設施都完善,最近三年才荒的,路邊的指示牌都還在。
陸小夏體力好,心里又記掛著女兒,雖然光線不好,她也爬得很快。
天邊已經泛起一點魚肚白。
過了一處平緩的山路,前面有幾處木頭房子。
那是景區開放的時候,賣紀念品的攤位。
荒了幾年,木屋已經破敗了。
屋角掛著一個紅色的安全帽,在晨風中晃呀,晃。
陸小夏心中警鈴大作。
……
……
掛斷電話,小屋的門又被鎖上了。
喬英秋追到門口苦求:
“大兄弟,你讓我多說幾句,大兄弟!我求你了,你好人好報!讓孩子跟媽媽說兩句話!”
楊農打著呵欠,罵了句:
“有什么可說的,交了錢就放你們!睡吧睡吧!老子困死了!”
聽著隔壁屋子又關上了門,喬英秋才放下心來。
她走到屋角,挪開沙發。
露出她的“工程”。
她剛才上廁所的主要目的,是撿一個“工具”。
下午下車的時候,她看到那邊樹下有一個斷了一截的改錐,扔在土里。
剛才趁著上廁所,把改錐拾了回來。
沫寶睡了,她悄悄用改錐,在墻角撬磚。
單層磚墻,墻角的位置掉了一大塊墻皮,露出磚砌的墻,其中有兩塊本來就活絡了。
她就用那個半截改錐,一點一點的撬那些磚。
幸虧是臨時住的房子,蓋得粗制濫造。
怕出聲音,她下手很輕。
還得時刻聽著屋外的動靜。
剛才正撬的起勁,隔壁屋子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隨后綁匪開了門,讓她接電話,差點暴露。
她已經把墻撬出了一個窟窿,再撬個十幾塊磚,就能帶著沫寶跑了。
她也聽出來了,小夏現在正在跟綁匪交贖金。
她拿不準,壞人收了錢,是真會放了她們,還是撕票……想到這倆字,她頭皮發麻。
趕緊撬吧。
不能指望壞人發善心,命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放心些。
又用了二十分鐘,那個洞又擴大了一些。
她試著鉆了一下,可以了。
她叫醒沫寶,在沫寶耳邊輕聲哄著:
“沫寶不怕,沫寶最勇敢了,壞人在隔壁,姨姨要帶著沫寶從這個洞鉆出去,咱們找媽媽去,沫寶把小嘴巴捂上,一點兒聲音都不能出,好不好!”
黑暗中,沫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懵懂的眨了兩下,應該是聽懂了。
孩子點點頭。
喬英秋把破被子的被面扯下來,做成一個背兜,把沫寶固定在自己懷里。
年輕的時候男人出去務工,她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經常這樣帶孩子。
又把不那么涼的水提前給沫寶喝了幾口,剩下的拎在手里。
她看看黑漆漆的夜,咬了咬牙,鉆出那個窟窿。
臨下山前,瞧見綁匪的門鎖扣,她靈機一動,輕輕把鎖扣搭上,半截改錐輕輕插進搭孔,把門從外面卡死了。
她抱著孩子,看看天邊,遠處一顆寒星,周邊黑洞洞的,隱約能看到一條路,伸向黑暗深處。
四十七歲的喬英秋,強壓下對大山、對黑暗、對夜路的恐懼,摸摸沫寶的頭,一頭扎進黑茫茫中。
若站在上帝的視角,可以看到同是這座山,山的另一邊,還有兩撥人,正在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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