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咣當一聲掉在瓷磚地上。
把瓷磚砍出一個坑。
崔蘭英嚇得跳起來,用盆護著頭。
然而,沒有預料之中的暴打,她看到于化慶突然斜著晃了幾步,晃到墻角,靠著墻倒下了。
“老頭子,老頭子!”崔蘭英扔了盆沖上去。
于化慶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嘴歪了,眼也直了,人一直抽搐。
“哎呀!老頭子!老公啊!你不能丟下我不管啊!老于!”
崔蘭英慌得要死,趕緊沖出去找手機打120。
偏偏越著急,越找不到。
最后還是在于化慶的兜里找到了一部手機。
十幾分鐘后,于化慶被抬上了救護車。
……
二十天后,于化慶出院了。
直接坐上了輪椅。
他本身高血壓,高血糖,心臟也不好,最忌情緒大起大落。
這次大面積腦梗,幸虧送醫及時,撿回了一條命。
可是他本人懊喪不已,這條命還不如不撿回來呢。
他不能說話,不能走路,大小便都只能在床上解決。
吃飯容易嗆著,只能吃流食。
嘴巴流口水,每天要換五六次口水帕。
強硬了一輩子的于化慶,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老了竟活成了一條蟲。
再想想自己老于家的香火,就這樣斷在自己身上,偏偏成了這副光景,連床都下不了,何談報仇。
他悲憤不已。
每天躺在床上以淚洗面,心里把何有建罵了千千萬萬遍,咒姓何的早死,得病,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崔蘭英自從事情敗露后,就覺得愧對于化慶。
再想想這幾十年來,于化慶對于文禮盡力呵護,跟親生的沒什么兩樣。
對她雖說不上多好,偶爾挨頓罵,從來沒打過。
終究是自己負了老頭子啊。
她心里有愧,無微不至的照顧于化慶,只盼能減輕自己的罪過。
沒辦法,被欺負了一輩子的女人,多少有點斯德哥爾摩情結。
忽一日,于化慶看著正在喂他吃飯的崔蘭英,問了一句:
“何有既……哈……活著嘛?”
他語言能力受損,說話說不清楚。
崔蘭英理虧,一邊幫他擦嘴邊的飯,一邊答:
“活著呢。”
沒想到這下捅了馬蜂窩,于化慶頓時喘著粗氣,面色漲得發紫,用那只能動的手,一把打翻了崔蘭英手里的粥碗,怒道:
“你……是不是……哈跟他鬼混!你怎么知得……他哈活著!娼戶!不要臉!我這樣了……你是不是要去跟他了!”
崔蘭英欲哭無淚,她怎么就掉他的坑里了呢,這問題是能答的嗎!
崔蘭英連忙撫著于化慶的胸口,幫他順氣:
“老頭子,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人家現在有老婆,我哪也不去,我就守著你!”
“不——!”于化慶聲嘶力竭。
“我……去找他!我讓他……賠錢!賠錢!”
崔蘭英:
“人家賠你什么錢?”
“撫養費!我……替他養了三十多年兒子……媽的……何有建!你不得好死!你人渣!兄弟妻不可欺,何有建,你王八蛋!”
崔蘭英簡直目瞪口呆。
心里暗道,要不是問人家借了顆種子,于家這香火才是真的斷了呢。你得了便宜落了好,還好意思找人家賠錢,還嫌不夠丟人嗎!
幸虧偏癱了。
這要是沒癱,真去找人家何有建要錢,還不知道要鬧成啥樣,丟人可丟大了。
她懶得跟他打口水官司,低著頭自顧收拾地上的粥。
她心里其實害怕何有建家的母老虎,勝過害怕于化慶。
于化慶頂多在家里打她罵她,而那個母老虎若是知道了,一定會讓她身敗名裂。
這個冬天,過年的時候,大勝莊安置小區辦了好幾場白事。
其中一場是于化慶的,他沒熬過這個年。
崔蘭英說不清自己是歡喜還是悲傷,她只覺得一個定時炸彈拆除了,心里陡然輕松。
對女人來說,香火血脈不重要,兒子是她親生的,管他是哪個男人的種,反正都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
孫子自然也是親的。
發喪那天,她一直在樓下東張西望。
她在等小暖和心心。不管怎么樣,這兩個是孫女,尤其是小暖,好歹也養了好幾年,總得來吊個喪守個靈吧。
天賜一個人在靈前迎來送往,把孩子累壞了。
左等右等,都到了發喪的時間了,小暖也沒有出現。
她不禁在心里把于暖罵了一通。
喪良心的小蹄子,白養了一場。
她怒氣沖沖的給于暖打了個電話,用最臟的話把于暖罵了一頓。
手機聽筒里突然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
“又想挨耳光了?”
她陡然哽住。
是陸小夏的聲音。
“小暖不會去,心心也不會去。另外,崔蘭英你記住,咱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和于天賜不許再騷擾我的女兒們,否則,我去找葛桂華聊聊。”
崔蘭英張口結舌,囁嚅著,慌不迭掛了電話。
老天爺,陸小夏怎么知道葛桂華的!
葛桂華就是何有建的老婆,那個有名的母老虎。
年輕的時候兩家經常來往,她親眼見過葛桂華如何對付作精小姑子和潑辣妯娌,那張嘴罵起人來,罵一個小時不帶重樣的。
葛桂華還曾經把一個跟她丈夫眉來眼去的女人褲子扒了,拿著小喇叭去人家家屬院廣而告之。這事給她留下了極深的陰影。
葛桂華比她小七歲,身體倍棒,武力值絕對在她之上。
她咬咬牙,只能先放過于暖這個小蹄子。